這個世上的每一個人,都有著隻屬於自己的悲哀。

    這種悲哀很多時候根本無法比較。

    比方說,究竟是清明的那種……我站在你麵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比較痛苦呢。

    還是易袖的那種……我知道你愛我,可我隻能裝作不知道比較痛苦呢。

    綠島之上,棕櫚樹的小酒店內,易袖看著清明的背脊,心裏有很多很多的話,卻隻能說給自己聽。

    無論外表看起來多麽般配,無論他們是多麽合拍的搭檔,可實際上……他們其實是,不合的一對。

    “你懂麽?易袖。”清明背對著她,問。

    “……除非安徒生再世,格林兄弟附身,不然誰會懂啊!”易袖用一種誇張的聲調說。

    “……笨蛋!用心體會一下啊!”清明背對著她,額頭上卻爆出了根青筋。

    “用過了啊!”易袖喊道。

    “再用一次啊!”清明也吼了起來。

    “……喂喂我剛剛消耗的心力如果拿去參禪,我現在早就飛升天界了啊!”易袖嗷嗷叫道,“可還是參透不了你的文啊!到底有什麽深意你直說成不成啊?”

    “……算了!本大爺重寫!”清明沉默了一下,擱在紙上的手握緊成拳,然後暴躁的將那耗去他三天三夜,好不容易寫出的情書撕成碎片。

    易袖看到這一幕的時候,眼角跳了跳,右手不自不覺的撫上心口。

    就好像被揉碎的並非他手中的紙,而是她的心一樣。

    “……你再好好想想,有不懂的問畢笑。”易袖盡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一如往常,然後俯身收拾好堆在一旁的盤子和碗,退出了清明的房間。

    聽到身後關門的聲音,清明緩緩抓起桌上的碎片。

    看著那把碎片從他的指縫間零零散散的往下落,他苦笑道:“……是真的……不懂麽?”

    門外,易袖靠在門扉上,那裝出來的笑容早就已經消失殆盡,徒留一種宛若凋零的疲憊神色。

    我怎麽可能不懂……易袖閉上眼睛,無聲的說。

    就算是過去不懂,經曆了這麽多的事情她還能不懂麽?

    無論是那麵對萌係畫師時的挺身而出。

    還是麵對陸銳時的,不問理由的信任。

    抑或是在薔薇園中,他表現出來的,對她無微不至的關注。

    甚至是他寫出來的那份稿子。

    一切,不是都暗示著同一件事麽?

    “但是……這是不行的啊。”易袖睜開眼睛,抬起頭,戴上她那一貫的微笑的麵具。

    無論是傷心的時候還是難過的時候,無論是孤單的時候還是寂寞的時候,她都戴著這樣的麵具。

    即使心中在哭泣,至少麵上要微笑著。

    這是……她答應過他的事。

    也是她唯一能夠答應的事。

    微笑著下樓,微笑著進廚房,微笑著洗碗,池水倒映著她那虛假的笑容,那是何等蒼白醜陋的麵具。

    “笑吧,易袖。”易袖看著倒映在水麵的自己,說,“為了他微笑吧,笑的好看一點。”

    風從窗口吹來,吹開水麵化作漣漪。那笑容那麽扭曲,實在讓人看不下去。

    “這樣是為了他好。”易袖俯視著那扭曲的笑容,冷冷的說,“他聰明,好看,家世也好,最重要的一點是心腸好,總是撿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迴去,比如你,比如棄嬰。沒有女朋友,不代表他沒有魅力,隻是因為他的真命天女還沒出現,隻是因為那個跟他一樣聰明,好看,家世好的女孩子還沒能透過他那種兇神惡煞的外表,看到真正的他……等她看到,她就會發現,在她麵前的,其實……是這個世上最好的男人。”

    水麵上的笑容變得越來越淡,仿佛隨時都能消失一樣。

    “所以,你不能破壞他的幸福啊。”易袖將手覆蓋在水麵上,就像是在為她的麵具擦拭眼淚一樣,就像是在掩蓋那張麵具上可悲的表情一樣,“他對你那麽好,比這個世上的任何一個人都關心你,那是因為他的心軟……易袖你不可以利用這點,無論這輩子你對誰耍手段,也無論你要對誰耍心機,隻有他不可以。”

    緩緩將覆蓋在水麵上的手移開,易袖滿意的看到了一張溫柔的笑臉,就好像已經得到了幸福一樣……

    “這樣就對了,易袖。”她聽到自己用溫柔的聲音低語,“不要奢求什麽,你根本配不上他……好好的待在他身邊就好,直到他得到幸福那天就好,在這天來臨之前……你一定要微笑,就像現在這樣,笑的好看一點。”

    是的,微笑。

    就算是悲傷也要微笑。

    這是你唯一能做的。

    如果你還沒發現自己的心意,你也許還能逃走,就像上次那樣逃的無影無蹤,連辭職信都來不及

    留,心想不必麵對他的話,也就不會存在那麽多的奢望,也就不會存在那麽可笑的幻想,也就不會……一天比一天更喜歡他。

    微笑著洗碗,微笑著將盤子收迴櫃子裏,然後微笑著端著給小刀和狐仙大人準備的茶點,重新走上樓。

    路過窗邊的時候,易袖看到了一眼外麵的院子。

    院子裏的薔薇開在水邊,就像韶華的女子顧影自憐。

    “真好啊……”易袖喃喃道。

    多想像那薔薇一樣,在最美好的年華,最美麗的時刻,遇見他。

    而不是在大雨傾盆的時候,被男人拋棄的時候,滿身泥濘難看的像個女鬼的時候。

    更不用說現在,被他知道了那麽難看的過去。

    “我配不上你。”易袖看著窗外,用微笑的麵孔,說著蒼涼的語句。

    “喂畢笑,你覺得本大爺和易袖般配麽?”房間內,清明用筆尖不停的敲著桌上的紙,信紙上一個字都沒有,隻有筆尖下的那個墨點越來越大,越來越深。

    “你跟袖子姐都那種關係了,還有什麽配不配的?”畢笑震驚道,“你該不會是想拋棄袖子姐吧?喂喂不要啊,先不要說那將近一百個作者都知道你們不可告人的關係了,一個不好會製造駁論的力量什麽的……就說袖子姐自己吧,拋棄她……你肯定會落到和陸銳一個下場,想想他房間的大蒜和大蒜……”

    “本大爺什麽時候跟她有不可告人的關係了!”清明立刻迴過頭來,滿臉通紅的爭辯,“我們是很純潔的……那種關係。”

    “……那種關係是什麽關係,求科普。”畢笑麵無表情的問。

    “……就是一起吃飯,一起買衣服,一起挨罵,一起惡作劇,一起上班,一起迴家,未來有可能會一起養一個嬰兒等等那種關係。”清明坦率的說。

    “喂喂……你不要侮辱我的智商好不好?”畢笑鬱悶了,“如果這就叫做純潔的關係,那我跟袖子姐早就不純潔了。”

    “……滾開雜碎,你不要隨便把自己摻和進來,想死在本大爺的雷霆怒火之下麽?”清明立刻怒道,“還有不要隨便把話題轉向奇怪的方向!本大爺問你呢!你覺得我們兩個配不配?”

    “哪個說不配的!出來我揍死他!”畢笑立刻表明立場,然後一臉壞笑,就像做著鬼臉,希望能夠得到一點賞賜一點零食的虎斑貓。

    “是麽……”清明麵無表情的看著他,“那你

    覺得本大爺直截了當的跟她告白,她會不會接受?”

    兩人之間陷入了一種可怕的沉默。

    牆上的時鍾又走了十分鍾,畢笑才滿頭大汗的迴過神來,用一種震驚的,看著非人類的目光看著清明:“……你,你居然還沒告白?”

    “啊。”清明麵無表情的應了一聲。

    “不是吧!蒼天啊!你還沒告白就跟袖子姐走到那一步了麽!”畢笑震驚的臉都扭曲了,他朝清明激動的揮舞雙手,一副隨時都會撲上去抱大腿的神情,“你……你到底是怎麽做到的!快點教我!”

    “……雜碎!你在說些什麽啊!”清明踢腳朝他虛踹幾下,示意快滾,“快點迴到正題,你覺得怎麽樣!本大爺拋棄情書什麽的直接去告白!”

    “情書?”畢笑楞。

    “恩。”易袖朝垃圾桶裏的那堆碎紙片抬了抬下巴。

    “……那貨居然是情書麽,真沒看出來。”畢笑實誠的說,“不過這個我真拿不出主意,如果是一般女孩子的話我還能幫你,可問題是袖子姐根本就不是一般人類……”

    “哦……”清明的眼睛裏寫著兩個字,廢物。

    “……不過,如果是從個人角度來看。”不堪受辱的畢笑隻好接話道,“我覺得如果你直接去告白的話,成功率還是很大的。”

    “真的?”清明立刻兩眼放光。

    “真的啊!”畢笑說,“你自己可能沒發現,但是每次我在你身邊都有種炮灰的悲涼感……就比方說每天的點心吧,你那份總是我那份的十倍大……”

    “我們的食量本來就差距很大。”清明指正道。

    “是是是……”畢笑歎氣,“可是其他怎麽說?每天袖子姐盛的第一碗飯肯定是給你的,有好事第一個想到你,拖地掃廁所之類的第一個想到我,而且每次隻要你出現,她都會笑的很好看……其他人都沒有這待遇的啊。”

    “真的?”清明的眼睛又亮了一點。

    “比真金還真啊。”畢笑說,“其實還不止這麽多,就是我一時半會想不起來了……不過就憑這麽多,我覺得你告白也沒問題的。”

    “……那好!”胸膛起伏片刻,清明像是終於下定決心的……衝畢笑露出森羅惡鬼般的一笑,“如果失敗的話……本大爺要你下地獄!”

    畢笑的五官立刻扭曲成了個囧字。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沒更新,是因為近距

    離麵對車禍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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