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聽爹的


    劉喜貴聽說這一畝田不用從那剩餘的十四畝裏劃出來,暗中鬆了一口氣。


    他已瞞著劉大富暗中找了裏正黃金,把將要分到他手上的七畝地暗中轉賣給了黃金。


    他怕劉大富發火,隻得求了裏正先瞞著,對外隻說是佃了他家的。


    「爹即然都同意了,不如,我去叫了三弟來。」劉仁貴這時候才敢開口。


    他是老二,生怕這會子惹怒了自家爹娘,然後分家產時少分了一份。


    七畝地就算佃出去收租子,除掉交稅一年也能進項七兩多,若是請長工的話,還能收得多些。


    對於月入二兩銀的劉仁貴掌櫃而言,這可是相當於好幾月的俸祿了。


    劉大富看了他一眼:「去叫他吧,等下裏正還有村裏的幾位老人都會來。」


    他並不高興把這家分了,覺得家一分,這個家就散了,兒子們各奔東西,將來湊到一起的機會怕是更少了。


    這對劉大富而言,不是件讓人高興的事。


    劉稻香早就發現這一大家子神神秘秘的,今兒又避開她家聚在了一起,此時正心不在焉的聽劉三貴講課。


    「篤篤篤,篤篤篤!」


    西廂房南邊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誰啊!」


    在一旁納鞋底的張桂花扯開嗓子問。


    「老三在家嗎?」


    聽出來人是劉仁貴了。


    劉稻香兩姐妹對視一眼,迅速地把書本往炕上的被子裏藏上,劉三貴忙把燈吹滅。


    「在呢,就來開門了,你等一下,我找一下鞋子,黑燈瞎火的,也不知我的鞋子被閨女們踢去哪兒了。」


    外頭的劉仁貴不屑的撇撇嘴,果然,他娘老子說得對,自家三弟就是窮苦命,連個油燈都捨不得點。


    「外頭太冷,我就不等你了,爹叫你去堂屋有事。」


    說完,他也不待劉三貴應聲,拍拍袍子上的雪花,走了。


    劉稻香說道:「爹,快去吧,莫叫咱爺久等,穿厚實點,堂屋裏的過風可真凍死人。」


    劉三貴在黑夜裏笑了,還是閨女貼心窩。


    「你們娘四個先睡下,我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迴呢,給我留個門就成了。」


    左右一大家子都在家裏,不栓門睡也是沒事的。


    張桂花帶著閨女們應下,又催了劉三貴快些去堂屋。


    「姐,你說咱爺找咱爹啥事。」


    黑夜裏,劉秋香一雙明亮的眼睛閃了閃,她也很好奇。


    但她知道自家娘肯定不會同意。


    「不知道,二妹,時辰不早了,咱們先去炕上歇著,爹不知啥時候迴來呢!」


    劉稻香才不信她不好奇。


    但她還是順從的應下。


    無她,一旁的張桂花也附議了劉秋香的話。


    再劉三貴很快就來了堂屋,一進門見大傢夥兒都在,挨個兒叫了,這才就著大門邊的一個木椅子坐下,離那火盆子有點遠。


    他緊了緊自己身上的厚棉襖,還是自家閨女好。


    劉大富待他坐下後,把旱菸杆擱在了椅旁的小幾上,端著熱茶猛灌了一大口,這才道:「老三來了,現在人都到齊了,我就把事兒說一說,你大哥跟你二哥主張把這家分了,爹想聽聽你的意思。」


    原本,在劉喜貴幾兄弟的眼中,劉三貴一定會迫不及待的同意,要知道,劉三貴這些年是過得最辛苦的一個。


    劉三貴先是打量了屋內眾人一眼,略想了想,才答道:「兒子聽爹的,爹說讓咋樣就咋樣。」


    劉大富心裏舒坦了,還好留了這麽個老實兒子在跟前,隻是可惜了......


    劉三貴心裏暗樂,終於可以分家了,總算對得起他們這一家子在後麵不停的添柴加火。


    劉喜貴的臉色有些不好看,這不是活生生的打臉麽,意思是說他這個長子不孝咯,巴不得自家爹娘早死。


    麵對可以繼承的產業,他還真不敢拍著胸脯敞亮地說沒這想法。


    劉仁貴最會看人臉色,這會兒,他隻需扭頭看向他家老娘,所有問題就成了浮雲。


    劉齊氏怕自己的兒子們不高興,站出來一力承擔了:「老頭子,你又要做什麽妖?我不是跟你說清楚了嗎?」


    說清楚什麽?自然是用她的嫁妝銀子添的莊子。


    即然她這個做長輩的想分家,自然,論不到兒子們為難。


    劉大富的心裏還是不得勁,他不想這個家從現在就開始散了。


    「即然是分家,自然要聽聽孩子們的意思。」


    「咱聽爹娘的。」劉喜貴是個滑頭,自然不想在眾人麵前做出頭鳥,當然,背後勸劉齊氏分家,那又是另一迴事。


    「我也聽爹娘的。」劉仁貴更是順著杆子滑。


    劉旺貴自詡為清高讀書人,與劉三貴擠一屋簷下,覺得很掉身價。


    在他心裏,劉三貴=長工!


    僅此而已!


    他日喜登科,被傳出有個當泥腿子的兄長,這叫他臉上無光!


    因此,他是萬分同意把劉三貴分出去。


    但又無法叫他言明真把劉三貴分出去,這傳出去會被十裏八鄉的熟人恥笑,笑他不念手足之情!


    正在他舉棋不定時!


    突然,劉孫氏猛然站起來,一副破罐子破罐的樣子:「我同意分家!」


    她早就盼著分家了,分了家,頭頂上婆婆就不能天天壓著她,自己左右是長住鎮上,也不需要再迴來天天立什麽破規矩。


    劉齊氏橫了劉孫氏一眼,她為何要提分家,還不是為了另三個兒子?


    就該把翠柳指給她二兒子做二房,給這孫氏添堵。


    「爹,我有話說。」誰都沒想到,劉三貴這時候會開口。


    「你有啥要說的?」劉大富對於這個三兒子想多疼惜,卻有心無力!


    「爹,先前我一進門,便聽爹說要分家,即然爹都說想要分了,那定是與娘商議過的,我自無異議,再說了,咱家現在的情況,分家與不分家有何區別,大哥在府城,二哥在鎮上,四弟將來必是要飛黃騰達的,眼下瞧著就跟分家了一樣,再說了,我剛才尋思過了,我家都是些丫頭片子,小丫頭還在吃奶,她娘生她時本就虧了身子,這一年下地也沒力氣做活,秋香跟稻香年紀還小,也是個拖累,我就想吧,分家了也好,我就拖累自己一個,不拖累了兄弟妹妹們。」


    劉三貴早盼著分家了,隻不過到底是血肉至親,自家爹娘不說,他肯定不會開口提出來。


    「我就說吧,三貴肯定會同意,你還一直說他不,哼!」劉齊氏這話聽起來十分的刺耳。


    劉三貴已經習慣了她這般做態,即便有萬般不是,可兩老卻是他的親爹娘。


    劉喜貴聽到劉三貴堅持要分家,心中越發歡喜,隻是麵上添了一絲憂悶:「三弟啊,你這可就不對啦,大哥可不會嫌棄你,隻是你命不好,你婆娘生太多閨女了,但凡你家婆娘生個崽子,大哥也定會多多照拂你的。」


    「是啊,三弟,你莫要怪爹娘狠心,丫頭片子遲早是別人家的,這要是分太多產業給你,咱大劉家的產業,將來可是會改成他姓了,你千萬莫要難過。」


    這是劉仁貴,口蜜腹劍者!


    劉旺貴見兩位哥哥都說話表態了,他要是不說點啥,隻怕會被別人笑話枉為讀書人!


    「三哥,原本這話我是不想講的,可是,咱家裏,就你的命最不好,書念不好,三嫂又是一肚子的丫頭,可是,分家要分的東西都是姓劉的,二哥這一點沒有說錯,四弟我也沒旁的本事,隻能許諾,將來我若中了秀才,便為秋香說門好親事,若中了舉子,便為稻香說門更好的,若是有那命中了進士,自然是要給咱家春香侄女說戶官家。」


    劉旺貴的話,聽起來好像個大大的喜餅從天而降!


    劉喜貴聽了微微眯起眼,劉仁貴臉上的笑容更濃了。


    劉三貴心裏拔涼拔涼的,在他們眼裏,他竟然真成了:傻二缺!


    哀莫過於心死。


    從今往後,在劉三貴的心裏,手足之情也不過如此。


    「你們說得對,是我命不好。」


    隻是他現在不認命了!


    他閨女說得對,命掌握在自己手裏!


    自己什麽樣的命,是自己努力掙取的,不是老天定下的!


    劉大富看了他一眼,深深嘆息。


    劉喜貴伸手拍拍他的肩,搖了搖頭。


    劉仁貴朝他點點頭,然後神色沉悶。


    劉旺貴叫了聲三哥,然後沒有然後了!


    劉齊氏的眼裏閃過一絲喜色,說道:「咱家也不知是造了什麽孽,就咱三貴的命不好,但凡你婆娘能生個崽子,娘也不會如此狠心了。」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劉三貴命不好,命不好所以隻能是絕戶,絕戶就不能分到太多的產業。


    劉齊氏心下得意,劉三貴無所謂,劉大富無能為力。


    「兒子不怨爹娘,這是兒子的命!」劉三貴認真地迴答。


    他的話很誠懇,很真實!


    他真的不怨,命都能捏在自己手裏,還有什麽好怨?


    分家,是他掌握自己命的第一步!


    分家之後,海闊天空任魚躍!


    他要盡最大努力讓自家婆娘崽娘成為他人羨慕的人!


    昏暗的燈光下,劉大富仿佛一下子老去了十歲。


    他的聲音聽起來無精打彩!


    「即如此,那就把家分了吧!」


    人心都散了,強扭的瓜終歸不甜!


    劉齊氏笑道:「你也莫難過,孩子們原本就不住一處,如今分家也不過是走個形式,再說了,三貴不是一樣還會住在村裏麽,田裏的事若忙不過來,叫他搭把手,他還能不應了你這當老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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