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被爹狠刷一把


    「哪兒來的?」張桂花搶在劉三貴之前開口了。


    她怕不會講話的劉三貴一開口會傷了自家二閨女的心,孩子拿雞蛋迴來為啥?還不是為了她與懷裏的娃?


    劉稻香一本正經,眼都不眨一下地說謊:「哦,奶最近不是老叫我上山打柴麽?我發現了一個野雞窩,見到有野雞蛋就掏了迴來。」


    張桂花背著劉三貴瞪了她一眼:別以為她不知道,野雞蛋哪是這樣子的?明明就是家雞的頭蛋。


    「真的是在山上撿的,我今天一直在後山拾柴,順手就撿了迴來,爹,娘,咱們把這幾個雞蛋打了做雞蛋湯吧,這兩日娘的奶水越發少了,你們瞧,小妹都沒有吃飽過,老是哼哼嘰嘰的吵著要吃的。」


    劉三貴的話到嘴邊又咽下了,想著自家二閨女最近從她奶的眼皮子底下弄雞湯迴來,還別說,那味兒真的不錯,雖然又被劉秋香拿去摻了一大碗水,可一家子人有了油水的滋潤,看著臉色不再是臘黃臘黃的,兩個閨女好像也長高了點。


    「成,讓爹去弄,真要被你奶看見了,你們也不會挨打。」


    劉稻香覺得這個爹很不錯,就是太孝順了點。


    「爹,全打了吃,我知道哪裏還有,這段時日咱家肯定不會缺蛋吃,還有,爹天天在外勞作也很辛苦,該多補補身子。」


    劉稻香無意中的一句話,讓劉三貴感動的不行,悄悄伸手摸去眼角熱乎乎的水,隻低低嗯了一聲。


    他覺得自己以前很多地方想錯了,還不如一個七歲的閨女看得明白。


    劉三貴真的一個都沒留,到不全因劉稻香的那話,而是他突然想到,自己要是不把蛋全煮了,明天萬一被自家娘發現,肯定會掏得一個都不剩,到不如讓自己的閨女們補補身子。


    一想起自家小妹與二哥家的珠兒,都是養得白白胖胖,劉三貴一咬牙,把蛋全打了。


    他沒法讓閨女們穿好吃好,還不許閨女撿迴來的蛋留給她們補身子。


    劉三貴沒有發現自己的變化,隻是他做出這決定後,心裏反而開心了不少。


    劉稻香端到雞蛋湯時,滿臉的驚訝讓劉三貴心中更生愧疚。


    一家人擠在這窄小的房裏吃著熱氣騰騰的蛋花湯,盡管那雞蛋有大半給了張桂花,劉稻香兩姐妹的碗裏也有不少,唯獨隻有劉三貴自己的碗裏一點點都沒有。


    他的理由很充分,說他是男人扛的住,閨女們還在長身體得多吃,自己媳婦剛生了娃虧了身子,又接著奶娃更是要多吃,她是一個吃養兩人。


    劉稻香心裏很感動,覺得劉三貴盡管木訥了點,但他還是很疼自己的婆娘、孩子。


    吃過雞湯後,一家人的臉上都揚起了笑意,太好吃了!


    劉秋香不舍的放下湯碗,剛才,她還捨不得碗裏麵粘著的那層雞蛋味,又用舌頭從頭到尾颳了一遍,看得劉稻香眼角直抽,這孩子隻怕真的沒怎麽吃過。


    許是最近的日子過得滋潤了,讓劉三貴的想法也在不自覺中改變。


    放下手中的碗,他也同樣意猶未盡。


    張桂花吃的最慢,沒辦法,她還要一邊奶劉春香呢。


    見大家都吃好了,她看看手中的碗還有一些,便道:「我已經吃飽了,你們姐妹倆把這剩下的分了吧。」


    張桂花之前一直在喝湯,偶爾才吃點雞蛋花,現在碗底基本都是雞蛋。


    又來這招,真當她是小孩麽。


    「娘,你就吃了吧,我跟姐姐都吃飽了,再說了,明兒我再去後山撿,那個地方離村子不遠,就是背人眼了點,這才讓野雞們撿了個便宜。」


    「是啊,娘,我們真的吃飽了。」劉秋香說完,還拿舌頭又把嘴巴掃了一圈,不能浪費了。


    劉稻香看得想捂臉,要不要這麽明顯啊。


    劉三貴把碗又推迴給張桂花,說道:「你生產後身子一直不大舒服,多虧了稻香時常弄點雞湯迴來,不然……」


    張桂花要是落下一身月子病,本來就一貧如洗的他,又哪裏有錢去給她請郎中。


    張桂花又推了一陣,見大家真不吃,這才含著淚吃起來。


    劉三貴怕她太傷心哭壞了眼睛,又道:「媳婦兒,你上次說的事我想了好久,後來也私底下問過娘,她說教蘭兒已經夠累了,如今她眼神也沒有以前好了,再教秋香,她是有那個心也沒那個精神了。」


    說白了,劉齊氏是壓根兒就不想教劉秋香繡花。


    「你有這份心就好,我從來就沒想過婆婆會同意。」張桂花的注意力被他成功的引開了。


    劉三貴又朝劉稻香姐妹招手,示意她倆到他身邊去。


    等兩人挨過來後,他一手摟一個,輕輕的拍著兩人的後背,說:「你們心裏肯定很恨爹吧,可那是爹的爹娘,就好比你們心中的爹和娘一樣,都捨不得讓長輩生氣,傷心。」


    將心比心,劉稻香的心裏隻能嘆氣,自家這個便宜爹也不算太笨嘛。


    劉三貴不知她心裏給的評語,拉著又道:「當年你二伯上學時,爹曾經也跟著學過半年,到是把《三字經》、《百家姓》背得很牢,可你奶說家裏一次供不起兩個,況且先生也說我雖有過目不忘之能,卻隻會死記硬背,不能吃透個中意思。」


    半年就將《三字經》、《百家姓》背牢?過目不忘?


    劉稻香被自家老實爹狠狠地刷了一把。


    「爹,你當年就沒有爭取一把?就憑你這記憶,多少也能混個秀才吧,哦忘說了,二伯貌似連個童生都不是。」


    她的話讓劉三貴沉默了許久。


    其實他心裏是知道的,劉齊氏的心都偏到胳肢窩了。


    所以二選一神馬的,太讓人討厭了,最後隻能讓劉三貴這老實孩子退學迴家刨地了。


    「爹,要是咱家能分開過該多好啊,就憑爹這本事,多少還是能在咱這十裏八鄉有麵子的,哪裏會隻能在地裏刨食,再說了,咱姐到時也能說個好親,哪裏像現在,你瞧瞧隔壁家翠花都有人上門說親了,咱姐這兒呢?爺和奶問過沒?他倆眼裏隻有小姑。」


    劉稻香覺得自己的心眼挺壞的,就該這樣煽陰火,將來氣死劉齊氏。


    「分家?稻香,以後不要說這話,你大伯與二伯要是聽到了,會連爹娘一塊兒罵的。」一旁的劉秋香連忙製止。


    劉稻香見家裏人對這分家一事如避蛇蠍,難道是與她的那好大伯、二伯有關?


    她的眼角劃過一絲狠色,誰敢動她的家人,她就挑撥離間誰!


    比武力值,小胳膊是擰不過大腿,但比智商,劉稻香不認為自己是笨的。


    張桂花眼見兩姐妹越扯越遠,忙道:「好了,先不說那些了,三貴,你真的打算教兩人識字?」


    「嗯,咱們沒法學繡花,難道還不許識字了?」


    劉三貴想著自己晚上偷偷教這兩閨女,隻要不讓他娘知道了就行。


    「爹,你放心,我們一定會努力學的。」


    簡直是天上掉餡餅有沒有!


    劉稻香還想著等銀子湊手了,再把家一分,就遊說劉三貴去念書呢,雖說去書塾有點丟人,但請先生隔三差五的來家中教著識些字還是可以的。


    沒想到自家這便宜爹還這麽給力。


    「你們偷偷學識字的事,不要告訴你奶,若是你奶知道了,又得說了。」張桂花擔心兩姐妹在外頭說漏嘴,因此叮囑兩人把這事隻記在心裏,在外頭半點都不許提。


    她是知道劉齊氏的,見不得她們這一房好,若是叫她知道劉稻香姐妹倆跟著學識字,隻怕又會變著花樣折騰兩人。


    劉稻香當下便纏著劉三貴教兩人識字。


    劉三貴心中也很開心,對於最近好過的日子他也很心動。


    所以為什麽古人常言,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呢?


    劉三貴又不是鐵打的,當然明白好日子比窮日子舒服,原本如石頭般不開竅的腦瓜子,也慢慢的思考起自己將來的生活了。


    昏暗的桐油燈下,兩姐妹一筆一劃的認真寫著,嘴裏還在念叨著:「人之初,性本善。」


    是啊,人之初,生性本善。


    劉三貴心中不無感嘆,他一直也相信自家娘親性本善,隻是在劉稻香換了芯子之後,又想起:「習相近,性相遠。」


    劉稻香對於這句話本來就知道,因此,她主要精力還是放在了練習寫這幾個繁體字上,筆畫太多著實難記,她也沒有空間水可以改變記憶力,惟有勤奮一途。


    打這此後,劉秋香以前懦弱膽小的樣子漸漸的被磨掉,取而代之的是昂首挺胸,自信滿滿,用她二妹的話說,咱也是清貴的讀書人了,十裏八鄉有幾個識文斷字的小姑娘?


    劉齊氏最近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太不對勁了,她那雙火眼金晴把裏裏外外掃了個遍,嗯,發現了一件事。


    她藏在床後麵罈子裏的雞蛋少了五個。


    她的嘴皮子又開始癢癢了,好久沒罵街了,一定是哪個饞鬼給偷吃了。


    劉齊氏繃著臉打開房門,正好遇到劉孫氏。


    「娘,眼見這天放晴了,我想著明兒又是趕集,便想帶了珠兒,智兒,寶兒去鎮上看孩子他爹。」


    劉齊氏正惱火誰偷了她的雞蛋,聞言,把眼皮子一翻,低聲罵道:「去你娘個比,沒看到家裏現在忙不開?瞎了你的狗眼啊,你這懶婆娘,一迴到家就知道吃了睡,睡了吃,你當自己是富家姑娘啊,有那本事,別說是仁貴,就是老娘也會把你當菩薩供,沒有那麽大的豬尿泡,就別裝比。」


    劉孫氏心裏也氣,見自家婆婆蠻橫不講理,扭頭就走:「我這就家去,我在娘家時,也沒見過這般做活,娘,我是到你家做媳婦,又不是做使喚丫頭,別說逢年過節了,就是平日裏,我娘家少了你的豬肉嗎?」


    她是娘家老子、哥哥得力,又有些小錢使,這才腰杆挺得直直的。


    劉齊氏聞言,心中一愣,又想起自己丟掉的那顆雞蛋,急忙一把拉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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