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麗絲在床上蜷縮成團,身體距離地顫抖著,惡心感衝擊著她的喉嚨,她張大著嘴巴,卻什麽都沒法吐出來。


    她殺了自己的父親。


    在她親手殺掉父親前,愛麗絲曾經進入過好幾次深度夢和淺層夢,嚐試著想要將銀月對她的詛咒解除掉,但卻什麽都沒能做到。


    這是銀月的警告,幻覺中的那位黑影口中提到了她的母親,正是想提醒她還有能失去的東西。


    事實上,這也已經是她父親死後的第四個夢境了,她在前三個夢境裏也什麽都沒做。


    她是個蠢貨!


    為什麽她在看見筆記本上的“快逃”時,沒有立刻轉身離去?為什麽她要嚐試去了解萊瓊?她知道自己犯下錯誤,而且要為此贖罪。


    有位男人推門而入:


    “親愛的,怎麽了?”


    愛麗絲沒有理會他。


    她未來的丈夫走到了床前,深深地凝視著她,接著歎了口氣:


    “是什麽時候?”


    愛麗絲轉過滿臉淚痕的麵龐,看些那位熟悉的男子:


    “怎麽……


    “會是你?”


    萊瓊聳了聳肩:


    “什麽都有可能,這是你在未來的口頭禪,站在你的角度上,你和我相愛的幾率可能隻有千分之一,而對我也是。


    “可在這條可能性上,它們相互遇見了,就促成了這個奇跡。


    “我們建立了統治世界的貝拉索聯邦,還與真理會達成了密切合作,我們提供必要的資源,而他們維持我們世界的安全。


    “但這都是假的,在與你接下來的對話中,我可能會提及自己的記憶,但問題是,我其實沒有記憶,我竟然並非有意識的靈魂或是個體。”


    萊瓊在愛麗絲的床邊坐下,撫摸著她的背部,溫柔地說道:


    “我想告訴你我是誰,在現實中,你和萊瓊見麵的時候,‘我’的幾率思維被你捕捉到了,在你那偉大魔法的塑造下,我化作了對你行為反應的集合,我其實是你看見的幻象。”


    不知為何,聽著萊瓊的聲音,愛麗絲感覺到了平靜和溫暖,如同迴到母親懷抱裏的孩子,他的話語有種魔力,讓她全身心地沉醉其中。


    而最重要的是,愛麗絲知道他沒有任何魔力。


    萊瓊說道:


    “你可以理解,我是萊瓊的一部分,但並非與他分離的部分,也不是有獨立思想的部分,我是他的細胞,是他的腦電波,我還在他的身上。”


    最後他有些猶豫地說道:


    “我是假的。”


    愛麗絲哽咽地哀求道:


    “你能救救我嗎?”


    萊瓊低頭俯視了她片刻:


    “暫時把感性擱置吧,感性是假的,那麽從理性的角度去考慮,我應該幫助自己,畢竟其實我現在正在約頓市。


    “讓我猜猜,現在是你剛剛親手殺了自己父親的時候,對吧?”


    愛麗絲微微點頭,無力地說道:


    “你怎麽知道的?”


    萊瓊笑道:


    “你把什麽事都告訴我了,而我能記住生活中的每件事,其實這也是種很美妙的可能性,對吧?”


    愛麗絲意識到了萊瓊在說什麽。


    她過往進行深入預知的時候,僅僅能與陌生的世界接觸,但如果像這次一樣呢?


    有位自己能全心全意信任的摯愛,她僅僅需要問幾句話,就能得到萬事萬物的答案,她忽然羨慕起了這個可能性上的自己。


    她信任著某個人,這是愛麗絲沒法做到的。


    萊瓊說道:


    “我們相遇的時候,就在你以為我是兇手的時候,你來找我,我將你轉化成了吸血鬼,慢慢地,我們墜入了愛河。


    “當時的你真的很脆弱,但很有趣的是,除非我是真心愛上你,否則你肯定能知道,畢竟你能預知未來。”


    萊瓊停下了迴憶,靜靜地看著愛麗絲。


    這讓她有些害羞。


    愛麗絲有些生硬地轉移了話題:


    “你能幫助我嗎?”


    萊瓊說道:


    “可以,我剛剛說道,你和我相愛是微乎其微的偶然,但你與我的相遇,卻是必然的結果。


    “我已經消除了銀月對我的影響,而且會在未來擴散出去,最終導致她離開我們的世界,因此你肯定會預知到沒被銀月統治的未來。


    “在我得到它以後,我們在預知中的相遇是注定的,而你的得救也是注定的。


    “無數個必然和偶然交織在了一起。”


    萊瓊的話讓她陷入了思考。


    必然嗎?


    萊瓊說道:


    “你很走運,我知道怎麽對付銀月,雖然在預知夢中,我僅僅能影響到你的意識,而且得靠光和聲去施加自己的影響,但這也足夠了。


    “讓銀月無法看見你,僅僅需要讓你沒法看見她就行了。”


    愛麗絲問道:


    “什麽意思?”


    萊瓊指了指天花板:


    “銀月並非真的星體,而是心靈實體,為何她要創造出月亮這個概念,是因為她得靠著‘月亮存在’這個事實去影響你們。


    “可如果你有認知障礙,根本無法看見月亮,她就沒法影響你,而我要做的是,讓你相信月亮根本不存在。”


    愛麗絲問道:


    “這怎麽可能?”


    萊瓊說道:


    “心理學上的催眠概念,在貝拉索是1932年由我提出來的,你現在肯定沒法理解,但僅僅需要信任我,而且聆聽我的聲音。


    “我就能植入‘月亮不存在’的認知,讓她再也沒法找到你。”


    愛麗絲說道:


    “那我們開始吧,時間很緊迫。”


    萊瓊說道:


    “是的,但在此之前,我想先向你告別。


    “現實中再見,愛麗絲。”


    愛麗絲有些茫然地看著萊瓊。


    下一刻。


    她失去了對自己身軀的控製。


    “……月亮……”


    愛麗絲感覺自己躺在沙灘上,潮水蔓延過了她的身軀,但肺部卻還能自由地唿吸,好似在羊水中安然入睡的嬰兒。


    有什麽事情在慢慢發生。


    “……從未……”


    黑暗襲來,將她淹沒。


    “……見到……”


    大腦空白。


    “……萊瓊……”


    什麽都沒有。


    “……信任……”


    思維是奶酪。


    “……忘記……”


    沉寂。


    愛麗絲慢慢睜開雙眼。


    窗簾隨風飄搖曳,溫暖的朝陽如朦朧的紗裙蓋住她的上半身。


    她終於得以盡情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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