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下樓來,遇到分到七部的朱堯,他神色暗淡說已經遞了辭職,收拾了東西就要走。如今入了這社會,才知道同學是這般親切。我跟彩鳳不舍,請他吃中午飯踐行。


    “這裏的錢太難掙,也或許隻不適合我吧,反正我這樣呆在這裏,對將來也沒什麽信心,所以乘早辭職”,這朱堯三個月來跟我們一樣,沒什麽業績,如美娜姐所說,底薪隻夠“不餓著”。


    從學校到公司,我們經曆了興奮與新鮮,然而赤裸裸的現實就是這麽殘酷。每月發薪就是一次殘酷的麵對。說起這些,我們三個其實都是一樣的情況,情緒一下都低落下來。


    “你們還好了,女孩子嘛,將來找個好老公才是最重要,不象我們男孩子,將來是要養家糊口的”,雖然隻上了三個月的班,這朱堯同學一下變得成熟許多,也有責任感了許多。


    “其實我們倆也感覺挺艱難的!”我也傷感起來。


    “我們女孩子更艱難,還得時刻提防、小心謹慎”彩鳳被上次的事情嚇得心有餘悸。


    “我跟你說件事,你別生氣啊!”這頓飯吃得朱堯開始跟我們掏心窩子。我跟彩鳳停嘴盯著他期待著。


    “況潔說,你為了拿那單子去酒店開了房勾引那王總,那王總都不願睬你,硬是換成了她才拿下了那單子。”


    彩鳳氣的聲音顫抖:“果然賤人就是矯情,出賣了自己還唱高調!”


    我則無語,隻默默感慨:經過此事,我終於明白,這世界,你若有所求,必拿天真去換。況潔有沒有出賣自己我拿不準,但一定失去些什麽寶貴的東西。


    臨走的時候,朱堯安慰還要繼續煎熬的我倆:“希望我的離開不要影響了你們,也許隻是不適合我,不是也有人做的挺好嘛,你們不要向我看齊,向她看齊!”我們知道是指況潔。


    這是個可笑的世界,結果就是一切,那兩千萬的業績將況潔推上了雲霄,卻將我打下了穀底。中間逆轉的過程被編排成大家喜歡的橋段,想怎麽編就怎麽編,想怎麽傳就怎麽傳。


    我最近灰頭土臉,不大精神,彩鳳突然精神頭十足起來。我知道她是想把我帶出這攤泥藻。知道她的用心所以很感激,怕辜負她,始終難以啟齒自己的真實想法:“看著朱堯,其實我也很想離開。”


    彩鳳周末又叫我跟她去開黎昕的小灶,都是想辭職的人了,還開什麽小灶。不如睡覺!


    我拿被窩包了頭不理她,隻聽得門關上她下了樓。正想睡去,又聽門開了,一個聲音冷冷在耳邊低喝:“起來!”我掀開被子,黎昕一臉怒容盯得我嚇得趕緊坐了起來。


    “幹嘛?”我狼狽的用手想把鳥窩一樣的頭發理順點。


    “幹嘛?圖書館學習啊,你就這麽點可憐的能耐,可以不學了嗎?”


    “我,我……我不想學了!”我破罐子破摔。


    “起來”!他又皺著眉冷冷盯著我。


    又來這一套,上次就沒敢頂撞他,真沒眼力勁兒,沒看到人家心情不好嗎?


    我也固執的吼:“說了不學了!”


    “不學?難道你想胸無點墨,就憑對男人脫掉衣服來立足嗎?”他吼完兀自呆住了,我也呆住了,完全沒想到他會這麽說我,這段時間以來,這麽苦這麽難,壓抑了太久的委屈再也忍不住噴薄而出,我出了聲“你……!”便再也控製不住:“哇”的一聲抱著被子哭得天昏地暗。


    黎昕被我這麽沒頭沒腦一頓亂哭嚇得亂了方寸,竟坐在床邊將我抱入懷中,手不停輕輕拍我後背,耳邊聽到他柔聲道歉:“是我不好,口不擇言了,抱歉啊抱歉!乖了、不哭了不哭了……”


    通常摔了跤以後,媽媽上前來哄的孩子會哭的更加厲害。我乘機順勢雙手環了黎昕的脖子,哭得更響了。


    可即便是多麽想抱著黎昕,“哭”終究是件累活,過了良久,嗓門出不來聲了,眼淚也實在擠不出來了,渾身沒勁兒。不得不抽抽搭搭鬆開黎昕。


    他扶著我肩膀,然後盯著我的臉搖頭歎息:“哎,太醜了!”


    我連滾帶爬起來梳洗打扮。


    整理出個人樣站在他麵前,我直接跟他攤牌:“不用學習了,我早想辭職了!”


    “不行”他臉上神色有些複雜。


    我心道,你管你五部就可以了,我可是二部,輪不到你管,嘴裏低聲喃喃:“我下周跟美娜姐說就可以了”


    “不要辭職,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相信我!”他這般溫言軟語,讓人無法不順從,看著他的眼睛,甚至能生出一絲幻想,一個激動的念頭升起:難道他心裏有我。


    剛才他讓我抱著他時候,心中念起當日他到酒店救我的情分,有一萬個衝動想向他表白,想邊哭邊喊:“黎師兄,我喜歡你,我是真的很喜歡你!”。可轉念間又憶起他要給我介紹男朋友的事情,隻怕我這一衝動,搞的互相尷尬了,他便不再理我了怎麽辦!死咬住嘴唇還是忍住吧!


    我乖乖的跟著他,樓下車裏彩鳳笑得詭異:“你這倔驢子,我費勁唇舌你當了驢肝肺,黎師兄一來你就成了順毛驢?”這彩鳳若打擊起人來總是很有鄉村特色,言辭裏總是驢呀馬的,因為根本不是一個套路,還真是難以迴擊。再說我剛哭累了,讓她占迴上風好了。


    在黎師兄的堅持下,小灶每個周末都持續開展。人總是太缺乏對困難的想象力,當時的我竟然以為那便是我人生最困難的時光,後來每每念想,總感念是黎師兄陪伴我渡過了人生最困難的時光,並給了我力量和關愛。


    我讓美娜姐失望了,既沒有做到一個月就報項目,三個月來也沒有能過了會的項目。從結果上看,我是個隻有能力拿著底薪在這個公司苟延殘喘混吃等死的厚臉皮。


    或許人在萬事皆好的情況下隻知道去教育別人,隻有碰了壁、摔了跤才會閉嘴安靜下來反思自己。我最近經常反思,從頭到尾一件不落,甚至反思到胡昊然的事情,彼時總覺得是他自己犯賤於己無關,此時還是發現處理欠妥,縱使再不喜歡他,也該好好疏導而不該殘忍踐踏。有時甚至暗裏覺得,如今之事或許就是報應,我踐踏了胡昊然,老天爺就安排別人來踐踏我。想到這些,心裏竟然得了平衡。


    沒有業績加上上次關於王顏的流言,讓我感覺自己落在這個公司的任何一個角落都是一粒灰塵。這種感覺是之前從未有過的。學校裏的我,是閃亮驕傲的鑽石,如今卻成了晦暗低落的塵埃。我怕,我怕待在這裏。我怕在茶水間、衛生間、前廳、過道的任何走動,怕見到需要打招唿的人。於是乎,出門拜訪這種大家都覺得辛苦的事情,對我來說突然充滿了得以釋放的幸福感。


    還好,這段艱難的日子裏我並不孤單。


    方舒老不消停,為了糾正那些個關於我不著邊際的流言跟別人吵了好幾架,每次提起就氣得麵紅耳赤,還得反過來我安慰她,請她消氣。


    美娜姐繼續一耳光一顆糖政策,先罵我:“你總矯情的憐惜著自己受的那點小傷,誇張得走路都墊著腳怕那傷被震得複發,這種做派很讓人惡心”。


    然後又鼓勵我:“沒什麽大不了,學遊泳的人,嗆幾口水是正常,不要怕,嗆著嗆著就會遊了”。


    還有彩鳳,對我有諸多真心實意的關懷。


    還有黎昕,他始終是我內心那個溫暖的存在。


    那段時光雖苦澀難捱,但他們給過我的關懷和支持,在曆經了很多年以後,還會泛起絲絲溫暖,成了珍惜心頭一生的甜蜜劫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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