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還是不安,若他日拉姆卓亞問起此事,我已事先準備好了一番說辭,諸如公司法、我被解職、無能為力等等。


    有時候又安慰自己,如今無人召喚她,她恐怕不會知道。


    這個項目,真的繼續不下去了,這次出售過程帶來的巨大挫敗感,讓我從懷疑自己的判斷,上升到懷疑自己整個人。也許是自己太自以為是,也許自己根本智商為零,我腦子裏那些想法隻能害人害己。也許我隻該做點簡單重複的勞動,去果園幫人摘梨摘桃?去包裝廠折紙盒……


    也許我隻該窩在蔣世傑家的茶廠裏做個工人,而不該揣著可笑的夢想,想改變農村,想當ceo,想讓別人都瞧得起負債累累的我。


    想太多夜裏便無法安睡,也不知道是否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夜裏做了個可怕的夢,夢到自己落入漆黑的樹洞裏,好不容易掙脫那些樹藤的糾纏,卻又身處一片火海中……


    我驚醒過來,渾身冷汗。


    難道這個夢是拉姆卓亞的警告?


    除了拉姆卓亞的囑托,想起了聖靈集團的真實目的。


    如今讓我不安的,除了怕受到懲罰,還有自己的良知。


    現實情況是我已經被解職,左右事態的是陸盛男。而陸盛男是鐵了心的要將這樁交易促成。對於她來說,這點經濟利益她並未放在眼裏,她所看中的,是這樁交易無疑是投行界化腐朽為神奇的典型案例。“幸福的城”是標準的朽木不可雕也,竟然賣出了天價。這種奇跡將令陸盛男在投行界聲名大噪。她頭上那頂光環,將光芒更甚。


    所以,隻有一個辦法可以逆轉結果,那就是讓陸盛男知道一切。


    抱月寺她不在場,換做其他任何人,即便我描述得多麽詳細,也必然不會信我所說,甚至還會懷疑我的精神狀態是否正常。可陸盛男不同,她是換靈,她對自己本身就存在疑惑,而我隻需要證明給她看,就可以令她相信我。


    陸盛男是有心病的,我總覺他的父親在處理這個問題上,沒有鄭曦的妻子處理得好。不過想來其中也有緣由。陸盛男父親換命時,她正半大不小,帶懂不懂,若醒來之後執拗到非要來尋父親的樹靈,鄭曦花了六年,她一個半大孩子,恐怕十年都搞不定。陸寧遠一定是擔心她因此耽誤了學業,不能過上正常人的日子,所以幹脆丟下個讓她恨極了的關於私奔的蹩腳謊言,好叫她因此打消找尋的念頭。


    不過,顯然很多事物都無法一勞永逸,當年這種做法確實可以保證陸盛男完成學業,還完成得出類拔萃。而如今,學業於她來說,已經不再重要,而內心那些放不下的痛苦,成了可怕的執念,一直撕扯折磨著她。她是過得很好,卻一點也不幸福。


    想著陳曦妻子的話,我也想叫陸盛男知道,這些年,她不是被爸爸拋棄的孩子,她的爸爸愛她勝過了自己的生命。


    所以之前本來打算要告訴她關於換命的事情,隻是一直沒有合適的時機和合適的氛圍,她又總是一副頗有距離感的模樣,叫人開口既有壓力,卒不知道怎麽開口,又該從何說起。


    鄭曦找到妻子的樹靈花了六年,此刻我卻決定賭一把。


    在見到陸盛男之前,我就曾聽羊腸村崖邊那棵大榕樹提到過她的名字,所以我賭那棵樹就是她父親化成的樹靈,我隻管帶了她去,若沒有發生通靈感應,而且她不相信我說的,也算是我盡到了自己最後的努力。說明這些錢與我有緣,最後將錢裝到口袋裏,也少些不安。


    若是她相信了我的說法,改變了最終的結果,最後我拿不到錢,就說明這些錢與我無緣,但可以一生靈魂安穩,不至於噩夢連連。


    我隻將她帶到那棵樹下,其他就聽天由命好了。


    打了電話給她,說是打聽到了她父親的下落。電話那頭,寂靜了很久。


    她很快趕到了汨羅縣,晚上十點,我把她帶到了崖邊,隻是遠遠望著,她便渾身顫抖起來。


    “這……這裏,我在夢中見到過很多次!”


    之後,那種如今於我來說已經較為熟悉的場景又發生了,不同的是,那些星星點點的亮光,最後是一個個遊弋在空中的彩色發亮水母。


    “你喜歡水母?”我問。


    “嗯!”她渾身癱軟跌坐在地上。


    再後來的兩個小時,我同她一起坐在樹下,沒有任何遮掩,也沒有任何添油加醋,我把事情對她和盤托出,起先她表示難以置信,可鑒於對我的了解和信任,更鑒於這些年來早有疑慮,此刻竟然全部對號入座。再加上通靈感應的應驗。頃刻間,她淚如雨下,嚎啕大哭起來。


    迴去的路上,她因內心受到巨大衝撞,走路有些跌跌撞撞,我想去扶她,她卻推開我,任由自己頻頻跌倒在路上,也任由自己摔得遍體鱗傷。


    口中恨恨的反反複複念叨:“我該死,竟然恨了您這麽多年,我該死……該死……該死……”。


    陸盛男的能力可以綜合為既有高度,又有速度。


    之後,她告知投資人聖靈集團用心險惡,是奔著想要盜取山上那個祭祀台底下的古墓來的,之所以願意拋出幾千萬人民幣,是因為那古墓裏的東西,價值估計能超過百億。本著國家利益和合理合法的原則,需要暫停項目出售。


    她迴k市做了些簡單的工作交代,隻三天的功夫,就又來了汨羅縣。我見她車裏後座上大包小包,正想詢問,她電話就響了起來,我隻聽得到她的話。


    “高副總裁,您好!”


    “對,美琦說的沒錯,我確實是有極其重要的私事,需要暫時離職”。


    她答完,也許對麵問需要多久,我又聽到她說5年。


    “你要做什麽?”我忍不住問。


    “陪著爸爸!”她答得斬釘截鐵。


    為了陪爸爸,陸盛男買了“幸福的城”之中,離崖邊那棵大榕樹最近的一棟長租房。


    人生還真是神奇,我至今清晰的記得她從一開始,便把這個項目批評得一文不值,如今卻成為“幸福的城”的第一個客戶。


    不管怎麽樣,“幸福的城”也算是終於擺脫了零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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