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我對自己失望透頂。


    作為始作俑者,即使此刻親眼見她如此賣了自己,也拿不出那二十萬來還給她,好叫她終止這麽荒謬的行為。就這麽眼睜睜無能為力看著。


    我嘲笑自己竟然如此無能,無能到給出去的那微不足道的兩千元紅包,已經是我所有錢財。


    心開始劇烈的疼,疼的停不下來。


    腦袋裏渾渾噩噩,第二日迴過神來,竟然又迴到了汨羅縣。


    我笑自己還迴這裏作甚。


    承諾成了忽悠,羊腸村和寧麥村的村民將對我很失望,以後再也不好意思去;上周五已經辭職了,工作沒有了;周六酒店裏那個夜,叫我連蘭若寺也迴不去了,更斷了我與蔣世傑之間的緣分,一個殘花敗柳,有何顏麵再站到他麵前;迴家?或許我還可以厚著臉皮迴家躲到我爸媽的羽翼下,無恥的苟活下去。


    這一次,又孤零零兩手空空站在路邊,看不到前路,迴不去歸途。


    這種感覺一直讓我有種深入骨髓的恐懼,恐懼得常常在夢中驚醒。越想極力擺脫,卻越是揮之不去,就這樣無情的一次次向我襲來。


    若說第一次我鬥誌昂揚不肯低頭,第二次我咬緊牙關艱難捱過。此刻第三次,我已經疲憊不堪,再沒有一絲力氣去抗爭。


    一路漫無邊際的走,從烈日炎炎的中午到日落黃昏。


    路旁出現一個池塘,我就這麽一直站在風裏愣愣望著。


    這兩年來,我像是墜入井底的青蛙,每一分每一秒都努力向上攀爬,期盼著有朝一日爬出井底,重新迴到涼風習習,銀色月光下開滿荷花的池塘中。


    可爬了一程又一程,隻是一個井底套著另一個井底。


    懷著最後的念想,我打李天誠的號碼,已是空號。我打了薑主任的電話,他告訴我李天誠上月突發心肌梗塞死在辦公室的老板桌上,丟下幾個可憐的孩子撒手人寰。


    若說之前我總認為自己能解決那些債務,除了自己的信心,還有很大的底氣來自於寄希望李天誠能償還我的債務。


    此刻終於明明白白,還債這件事情,對他抱有希望,隻是幻想,對自己抱有希望,隻是自不量力。


    老梁曾說,認識我是他這一輩子最大的錯誤。陳卓幫過我,卻因信任我遭受經濟損失。還有霸哥,他的損失也源自於信任我。爸媽不該生下我這個害人精,害得兩人耗盡一生積蓄還擔驚受怕。


    想起彩鳳,她若沒有與我交朋友該多好……


    這世界若沒有我,他們或許都過得比現在幸福。


    舉足朝池塘邁步,盈盈湖水泛著波光,濕了鞋,繼續朝前,水中大片水草讓水中一些局部顯得幽暗陰森,水中晃了一下,猛然間似乎看到黎媽媽臉朝下泡在水裏。我嚇得急忙跑上岸。


    遠處慌慌張張跑來一個男人,結結巴巴:“你又上……上來了,嚇死我了,我還以為。”


    “你以為我要自殺?”我冷冷問。


    “我……隻是以為……”他跑得太急,彎著腰不停喘息。


    “笑話!我怎麽可能做這種事情!”我輕蔑的丟下這句話,離開池塘。


    “你要去哪裏?喂?我跟了你一天了,好累啊,你不累嗎?”他在身後喊得莫名其妙。


    “你跟著我幹嘛?滾開……”我用盡力氣朝他怒吼。


    繼續走,投水這種方法行不通,大約黎媽媽在天之靈責怪我沒有幫她保管好那隻,她戴了半生的鐲子,不願同我死在一處。


    十字路口,察覺到剛才池塘邊那人雖不敢再同我言語,卻遠遠跟著。


    有些納悶,他幹嘛一路跟著我,是心理變態還是壞人?


    緊接著,我嘲笑了自己一通,一個正在到處找死的人,還會怕壞人嗎?來啊,此刻他若殺了我,還落得省心。


    車來車往,我愣愣得沒了知覺,恍惚間,忽然邁出腳步。


    迴神的那一瞬,我知道身側有輛車,而我是靜止,它是運動中。


    整個世界忽然安靜下來,微笑著閉上眼……


    原來這就是我的結局。


    夠了,就這麽結束就挺好。


    在此生最後一刻,這老天也算終於給了我個心想事成。


    來不及轉過頭看,世界便整個漆黑。


    知覺迴來時,我睜開眼,身體倒在地麵無法動彈,目光觸及臉頰一側地麵是殷紅的鮮血。遠處,小灰向我奔來,耳朵高高揚起,舌頭吐在外麵,目光依然熱切……我想我是死了,不過還好,能同死去的小灰在一處,便也很好。


    知覺斷斷續續。


    再恢複知覺時,在唿嘯的救護車裏,我開始渾身發冷,冷得忍不住瑟瑟發抖。


    一個男人的聲音:“她這是怎麽了?”


    “正常,病人有失血情況,自然會覺得冷!”


    身上似乎被蓋了什麽,稍微緩解些。


    “失血過多?會死嗎?”


    “不好說,要檢查過內髒才知道,她似乎有內出血情況。”


    “你們開車幹嘛不小心?”


    “她眼睛不看路,忽然跳出來,分明……分明……”


    我知道他想說什麽。而他沒有錯。


    他們吵著,我用盡力氣抬起眼皮,朝車窗外望去。這個季節,道路兩旁的皂角樹上開滿了紅色的花,而此刻眼前的世界都變成了黑白。原來在垂死的人眼中,天地會變成黑白。


    再有知覺是被一個醫生的喊聲給喊迴來的。


    “沒有血壓了,這人就快死了,你們趕緊過來準備手術!”


    “有實質性髒器破裂出血,還有顱內損傷。”


    “家屬來簽字了嗎?”


    一陣劇烈的疼痛襲來,疼得我隻想趕快結束這一切。希望自己立刻死去。


    再有知覺時,是胡昊然在喚我,此刻,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看不到他的臉,隻聽到他泣不成聲。


    “林靜,林靜……你醒來,看看我,看看我……,這就是那晚你說的定然叫我後悔的事嗎?我後悔了,我再也不那樣了,原諒我,求你了,你醒來……醒來啊……”


    我疼的口中大口大口喘息,斷斷續續:“我……我……終於……終於還清……還清了!”


    “還?還清什麽?”


    “最……最後……最後的……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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