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叫我忽然清明起來,當年縱使我沒有背上害死他母親的黑鍋,他也絕對不會娶我。


    那時候我們之間的愛太懦弱,因為摻雜了太多自保與妥協而不夠純粹。


    這次見麵,我發現自己已經完全放下了他,不再有心動,隻有對親人一樣的同情和關切。


    “別想那麽多了,人不能老活在過去裏,還是得對未來充滿希望才對,你既然是人家的丈夫了,就還是得多包容多擔待對方的缺點,畢竟你娶她的時候,沒人用槍逼著你,不是嗎?多給她些安全感,女人嘛,有了安全感就不鬧了”這話,我說的格外真誠。


    他先是愕然,然後笑得有些淒涼道:“嗬嗬……小靜,你變了,變得成熟了,冷靜了,卻也世故了,冰冷了……或者……”他忽然抬頭盯著我:“你愛上了別人?”


    ……


    “林靜!”我急速轉頭,看到胡昊然。


    “黎昕,好久不見!”胡昊然麵色紅的像猴屁股,走起路來有些搖晃,果然喝了不少。


    “胡昊然,好久不見”黎昕趕緊收起情緒,恢複了一貫的禮貌客氣。


    我雖然知道他倆之前在q大籃球隊一起打過球,卻不清楚這二人交情深淺到何種程度,隻聽著他倆閑扯,又不好打斷,隻是夜深風冷,我被風吹得哆嗦了一下。


    黎昕立刻脫下外衣,不由分說裹在我身上,接著對胡昊然道:“昊然,我看小靜有些冷,我得先帶她走了,改日再與你聊。”


    說完牽起我的手就走。


    “不是……哎……黎昕……”我話音未落,胡昊然便抓住了黎昕的另一隻胳膊。


    “你要帶她去哪兒?”他淡淡問。


    “送她迴家啊!”


    “不用你送,我會送。”


    “你?你認識她家在哪兒嗎?嗬嗬,昊然,我知道你是個熱心腸的人,可林靜家我去過很多次,不但道路熟悉,她父母與我也很熟悉,我送會比較方便。”黎昕的認知明顯還停留在過去。


    “不用,黎昕,你不用送我,我得送胡昊然迴酒店,你看,他明顯喝大了!”


    “那你先上我車,我送他迴了酒店再送你迴家,這麽晚,你一個人我不大放心……”


    “夠了……”胡昊然莫名其妙大吼。


    胡昊然變臉太快,黎昕有些懵。


    他抬起通紅的眼睛:“你們兩個人一副難分難舍的樣子,演給誰看?我嗎?”


    “你……向我保證過恪守婦道、絕不出軌,卻在外麵隨意沾惹,這會兒又在這裏與舊情人廝混!”他質問我,後半句可以說是誤會,前半句卻完全聽不懂。


    “還有你”,他又轉而向黎昕吼:“我知道這個女人之前確實是你女朋友,可現在卻是我老婆,想舊情複燃?那還得我說了算!合法妻子你懂嗎?即便你黎昕離了婚,也再也得不到這個女人,因為我死也不會同意離婚!”


    他又轉向我:“你不就是想離婚嗎?我現在明確告訴你,做夢,以後想都不要想。你之前說我無非兩種結果,離婚或喪偶,如今我告訴你,你這一輩子,就隻有一種結果,那就是喪偶。”


    我不知道他是發酒瘋還是說真話,這些日子以來,與他離婚確實是一項人生目標,那種無奈和酸楚又湧了上來,身子微微晃了晃,隻得伸手扶住那棵銀杏樹。


    黎昕上前扶住我,關切道:“小靜,你還好嗎?”


    胡昊然上前一把拽下披在我身上黎昕的外套,砸在黎昕臉上。


    黎昕大怒:“是啊,你的確可以拴住她的人,卻永遠也得不到她的心,胡昊然,你真是個沒人愛的可憐蟲……”。


    這話一出,我就知道不妙,這種話對於別人來說,或許能忍,可胡昊然的出身……


    果然,胡昊然瘋了般撲向黎昕。胡昊然是格鬥高手,又高度自律,除了做痔瘡手術那幾日,從未疏忽過一日的練習。黎昕如今體態發胖,恐怕連起碼的鍛煉身體都沒做。


    黎昕一定吃不消,等我撲上去死死抓住胡昊然揮舞的拳頭時,黎昕右眼已經嚴重淤腫,似乎眉骨也裂了。


    此刻另一個人也撲上來抱住了胡昊然:“昊然,好好的幹嘛這麽衝動?”


    我與那人對了一眼,頓時僵住,是陳誌堅。也是,我想起來他也是q大法律係。來參加校慶也自然。


    “你?你怎麽在這裏?”他十分驚奇問。


    “我……我也不知道怎麽會在這裏!”我答得等同沒答。


    “哈哈哈……師兄,我的陳師兄,這個女人便是你今天向我請教的案例,哈哈哈……她千方百計想甩掉的男人便是我胡昊然啊!哈哈哈,你說是不是太有趣了,而你絞盡腦汁想還了自由身給那個女人,然後以此為條件娶了的女人便是如今我的妻子林靜……這個世界太小了,太有趣了……哈哈哈”胡昊然笑得有些喘,彎下腰來大口大口喘著氣。


    此刻,我大約知道他的火從何而來,又為何這般猛烈了。


    我俯下身,扶起鼻青臉腫的黎昕:“讓你傷成這樣,我很抱歉,需要去醫院治療嗎?”


    “不用,我沒事兒!”黎昕言語仍不認輸。


    “陳誌堅,能不能麻煩你送黎昕迴家?”我央求道。


    “我?”陳誌堅愕然。


    “嗯!拜托你。他現在的狀況一定開不了車了。”


    “好,沒問題,隻是你?”


    他倆同時關切的望著我,擔心我如何獨自麵對瘋了的胡昊然。


    “沒事兒,他隻是喝多了!”


    ……


    我雖然有些擔心胡昊然發瘋,可自信這次的情形與上次有本質的不同。如果說我與蔣世傑仍有情愫,可與黎昕卻是一清二白。與陳誌堅就更加清白了,隻不過是法律諮詢的關係,或許他今天真是喝太多,發酒瘋呢!


    那兩人走出一截,黎昕忽然迴頭,無所畏懼的走向胡昊然,在他耳邊似乎說了句什麽,然後得意的走了,胡昊然立刻呆若木雞,那情形分明是黎昕隻通過一句話便逆轉了戰局。


    接著胡昊然便一直垂頭彎著腰笑,笑得沒來由,又幹巴巴。


    我伸手去扶他,似乎瞥見有閃亮的珠子瞬間墜落,滾落到泥地裏,瞬間不見了蹤影。


    這路燈下,會反光的東西太多,玻璃、珠子、蟲子、水滴……一切晶瑩剔透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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