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起頭驚懼的望著老董事長,不可置信:“這……這……哪來的照片?”


    “是她嗎?”他激動得身體前傾,兩手微微發顫。


    “大致樣子是沒錯!”我因被荒誕俘虜而全身無力。


    老董事長的思緒似乎飄了很遠。才答我:“這是1910年,一位來山裏傳教的美國人給她拍的照片!”


    “不可能,1910年看著就已經五六十歲了,如今一百多年過去了,怎麽可能還活著?”蔣世傑依然在辯解。


    老董事長輕蔑的看著兒子:“這世上你連想都不敢想的事情還多呢,傳說大祭司生於1595明萬曆二十三年,乃是不死之身。文革時期曾由我蔣家先人親眼所見。”


    所有人都一陣靜默,我知道每個人都在忍受著常識與奇跡之間的劇烈衝撞。而這樣的衝撞,讓人無可奈何的自卑。叫自己忽然覺得活了這二十幾年,受了那麽多教育,看了那麽多書籍,卻依然對世界一無所知。


    他們不再提林權證的事,可我明白,還債的事情依然還是紮在她們心頭的一根刺兒。


    果然,喝過了茶吃飯的時候,蔣佳怡看來實在是憋不住了。


    “爸,哥哥要為林靜還債,一下子就要花掉家裏一百萬,這錢算起來是你要給哥哥的。既然你能這麽大方給哥哥一百萬,幹脆一碗水端平,也給我些錢吧?都是您的子女,這樣才比較公平。”


    “你要多少?”


    “你給哥一百萬,就也給我一百萬吧!”


    “混賬東西,我以為你隻是要個萬八千的,添置些自己喜歡的東西罷了,你這下也要一百萬作甚?”


    “我……我……我想換個車,保時捷我已經喜歡很久了。”


    “家裏如今已經夠亂了,你就不要再出來添亂了!”


    世傑媽媽一句“家裏如今已經夠亂了”深深刺痛了我。是我將他們的家攪亂的。菜送到嘴裏裏,生生有些咽不下去。


    “這不公平,你們重男輕女!”


    “你這孩子,說的什麽話?我們什麽時候輕待過你一天?你摸著良心自己說!”世傑媽媽滿是無可奈何的焦慮。


    他們越吵,我臉皮就越發的掛不住起來。蔣世傑有些焦急起來,大聲嗬斥道:“蔣佳怡,你不要在這種時候跳出來搗亂!”


    蔣佳怡不甘示弱,也大聲吼道:“你這種拿了一百萬去給人還債,之後連個泡都不會冒的用法,難道會比我買了保時捷給蔣家爭麵子來的有意義?”


    我的壓力似乎已經到了極限,人生第一次感覺有些好意沉重得令人無法唿吸。


    忍不住在這個陌生的家庭裏喧賓奪主喊了一聲:“夠了!……夠了!”我努力使自己看起來平靜接著再次重申:“我已經說過了,那我就再說一次,我的債務由我自己承擔,絕不累及蔣家,婚前協議我會先簽好給蔣世傑!”


    他們麵麵相覷。


    老董事長放下筷子,冷冷道:“我竟然已經定好的事情,就不要再更改了。你若隻是茶廠員工,便也可以由著你的性子來。如今你若成了蔣家的兒媳婦,讓外人知道欠了那麽一屁股債,我蔣家在這縣城裏也算有頭有臉,怎麽丟得起這人?若是弄得被人討上門來,我這張老臉該往哪擱?”


    我呆著,內心忽然莫名其妙被一個巨大的黑洞吞噬。咽不下飯,說不出話。


    此刻為何如此艱難?他們每一個人說的話都沒錯,世傑媽媽覺得我把這個家搞亂了;蔣佳怡覺得作為家庭成員,這個家的收益分配不公;老董事長覺得我丟人現眼。


    為什麽會這樣呢?我問自己。想了一陣,整個人忽然就通透起來,竟然自顧自笑了起來。


    哈哈哈,我笑啊笑……


    笑自己根本就是隻陷在泥潭裏的癩蛤蟆,還非要抬個頭追著蔣世傑這隻天上的白天鵝跑。這不自己找累嗎?


    雖然我笑得詭異,但姑姑看氣氛似乎好了些,仍舊不甘心:“林靜,我們的意思是想同你商量商量,你欠那一百萬,能不能我們家承擔五十萬,你們家……呃,我是指你爸媽那邊也承擔五十萬,這樣的話,稍微公平些!你認為呢?”說完她期待的望著我。


    我忽然做了個決定,接著一身輕鬆。


    “姑姑,您這是說的什麽話?蔣家與我非親非故,什麽你家五十萬我家五十萬?你家根本不用承擔一分錢,也不用為這事操一分心。”


    看著他們全部目瞪口呆的望著我,心中更加暢快起來。


    “哈哈哈!我開玩笑逗你們的,哈哈哈,看把你們嚇的。”我笑停了,學小辮子講完故事的模樣,響脆的拍了下巴掌,最後道:“我不會嫁到蔣家的,請各位放心!”


    他們更吃驚張大嘴巴望著我。我向大家鞠了一躬,起身告辭。蔣世傑怒氣衝衝上前來抓住我一隻手,厲聲嗬斥:“你瘋了嗎?胡說八道些什麽?”


    看著他怒火中燒的眼睛,逆反叫我忽然惡念叢生。


    麵上控製得雲淡風輕:“嗯,你說的沒錯,我是瘋了,你沒見我辦公桌上擺的是阿立呱唑片,那是給瘋子吃的藥呢!真的。還有啊……”我特意環顧了下眾人:“我欠的不是一個人的錢,是四個人的錢;不是一百萬,是兩百多萬呢!”接著我特別望向姑姑:“姑姑,分攤什麽的,也是沒辦法,我父母去年就把全部積蓄四十萬幫我填了窟窿了,如今別說是五十萬,就是五萬怕也是拿不出來了!”


    蔣世傑被我的話嚇得瞬間鬆了手。我整理了下衣角,起身,昂首挺胸道:“不過,這些都與蔣家無關……”


    報複說狠話總是叫人暢快,一出門,我便知道自己又一無所有了!有些後悔,明明有條捷徑讓我走,隻要放下那可笑的自尊心,學會低眉順目,便可脫離目前的困境。


    之後想了很久,才明白當日那些矯情的敏感和莫名其妙的情緒從何而來。是的,我隻不過是想通過自己的努力來還債,而不是通過別人的施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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