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得想辦法趕快搬出去,把房間讓出來給他們結婚用。


    可我該搬到哪裏去呢?這問題叫我想得有些失眠。電話竟然響了,這麽晚,誰呢?


    來電的號碼雖沒有存下名字,卻是我除了爸媽電話號碼之外唯一記住了的號碼。


    我接起來:輕輕“喂”了一聲。


    良久,對麵傳來黎昕微微有些嘶啞的聲音:“小靜……你還好嗎?”


    “我……還行……”


    我們都沒再說話,隻聽著彼此的唿吸聲。


    也許我們之間已經無話可說,可明明又是滿腹心酸無從說起。


    “你呢?”


    “我也還行”他尷尬的附和。


    又是一陣靜默,為了打破尷尬,我強顏歡笑:“怎麽想起來給我打電話?不恨我了嗎?”


    “我……我很想你……”


    他的話叫我瞬間淚水滾了出來,不能自持。


    “你現在在哪兒?我想見你”他言語迫切。


    嗯?我擦幹淚水:“現在離的太遠,我不在k市,在汨羅縣的一個大山上。”


    “你為什麽跑那兒去了?”


    “這個……,這個說來話長了,不過這裏有個茶廠,我現在在這裏工作!”


    “那你明天可以來趟k市見我嗎?”


    “我走不開,明天有重要的事情。”


    “後天?”


    “後天也不行,要等我處理完村裏這件緊迫的事情才有可能迴k市。”


    “我很想你,就算是為了我也不可以將那些事情放一放嗎?”


    “不可以的,我吃了人家的殺豬飯的!”


    ……


    這些日子以來,黎昕於我心中,象冷酷的仙境,過去的一切已經永遠凝固,如無風夜晚的雪花,靜靜沉積在心底。怎可再去觸碰?


    我硬著頭皮敲響了老董事長辦公室的門,本來以為他會拿了架子,冷言冷語或者推三阻四。不料,他對村民們的關心遠遠超出了我的想象。聽我講完,他憂慮得皺起眉頭,隻簡單說了句:“走,去找村長!”


    我蹬蹬的跟在後麵,腳步理直氣壯起來。心中也迅速升起一盤死棋即將逆轉的快感和期待。


    村長見了董事長很是客氣,兩人禮貌的互相問候了幾句,老董事長便忍不住直奔主題。


    “我聽林靜說村裏最近在開展往地裏種錢的活動?”


    “嗯,沒錯,收成不錯,好幾戶都賺了翻倍的錢,現在大家普遍積極性很高,隻是那老神仙一下子顧不過全村人,隻能輪流來做!”


    “哈哈哈,不錯不錯,有你這樣的村長帶領,大家都才有盼頭嘛!”董事長果然老奸巨猾,總是先捧後批。不過,這種辦法雖然俗套,卻總是屢屢奏效。


    說完好聽話,他朝我使了個眼色。果然,得罪人的話我來說,欠揍的事情我來做。


    我笨拙的跳出來插嘴道:“那什麽狗屁老神仙,分明就是個騙子,種錢長錢這種事情,世上根本不存在,這不符合科學道理……”。


    我還沒說完,老董事長怒氣衝衝拍了下桌子,嗬斥道:“你們這些年輕人,總是這般不知天高地厚,這世界上,還有很多不符合你們所謂科學道理的事兒呢!”


    罵完他話鋒一轉:“村長,我們蔣家與黑諾族人的淵源,不知您可清楚?”


    “清楚,清楚,這四裏八鄉誰不知道蔣家世代對黑諾族人的誓言。”


    “您清楚就好,所以我絕不允許有人打著黑諾族人的旗號,到處招搖撞騙!”他言語看似平靜無波,臉色卻淩厲起來。


    村長雖有些緊張起來,卻也端端辯解道:“那老神仙算命極準,不但算到我家祖上曾位極人臣,還算到我家孫兒將來官運亨通,所言又句句有根有據,若不是黑諾族人,怎可能有如此非凡見地!”


    老董事長擺了擺手,然後抬頭望著村長的眼睛,一字一句:“黑諾族人講求天地自然,從不給人算命,而且……”他苦笑了一聲,接著淒淒道:“黑諾族人早在文革破四舊時就被滅了族,哪還會有傳人?如今,那些都隻是傳說而已!”


    村長呆立著。而這段若隱若現,被塵封的曆史,仿佛一陣蕭瑟的風,吹得我周身發涼。


    臨走,老董事長還不忘交代村長:“即便是死去的人,也不能被莫名其妙玷汙了名聲”。


    迴去的路上,老董事長久久的沉默無語,神色凝重,仿佛陷在迴憶的泥藻中,無法自拔。


    我有些擔心,忍不住問:“村長會阻止這個騙子嗎?”


    之前我想說服村長時,可比今天困難得多了。


    他不假思索:“會。”


    “您就這麽肯定?”


    “這片土地上,沒人敢做玷汙黑諾族人的事情!”


    文革就被滅了族,這麽多年過去了,到現在還有這麽大的影響力,真是非同一般。想起那個老婦人,我愈發好奇起來:“黑諾族人真的被滅族了嗎?真的沒一個人活著了?”


    他幽幽道:“不好說!”


    不好說是什麽意思,就是自己也拿不準,可剛剛對村長又說得那麽肯定,我決定詐他一詐。


    “前些日子,我在神廟見過大祭司拉姆卓亞!”


    他一驚,審視了我一番,隨即不屑道:“胡說八道!”


    早料到他不會信,如今連自己都不信了呢。但越胡說,他便越得反駁,他一反駁,我便能知道得更多。


    “她穿著奇裝異服,拄著高過頭頂的拐杖,拐杖頂上栓著些彩色的花布頭和雞毛……”


    他厭棄的打斷我:“那不是花布頭,是森尼練;更不是雞毛,是虹雉之翼……”


    我剛想問他啥是森尼練?啥是虹雉之翼?


    他倒是急切的反問起我來:“你再說說,還有什麽?”他看起來比我還著急。


    “她還養了隻貓頭鷹……”我不知道這是不是關鍵點,但他難以置信的表情說明我占了上風。


    “難道……不可能吧……也不是沒可能……可是……”他嘴裏喃喃著,抬頭又低頭、搖頭又點頭,自己肯定了又否定,否定了又肯定。臉上走過了千山萬水的樣子。


    “絕對不可能,有誰能活到四百歲呢?”我怕他這麽糾結下去腦子會混亂,特意提醒下他問題的關鍵所在。


    經我這麽一提醒,他似乎恢複了正常。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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