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邊後悔把這件事情輕率的告訴了顧麗,一邊望著中午熱辣辣的太陽,覺得自己恐怕真的瘋了,大榕樹怎麽可能會說話呢?


    有病就得治,第二日一早就揣著忐忑,下山來了醫院。掛號處排著長隊,終於輪到我,窗口裏的醫生扯著嗓子喊:“掛什麽科?”


    我怯怯小聲答:“神經病科!”


    “內科還是外科?”


    “呃?……”我頭好暈。


    “神經內科還是神經外科?”


    “呃?……”我頭好暈。


    “你是哪裏不好?”她聲音愈發大起來。


    我難為情,但還是硬著頭皮:“我……我……懷疑自己瘋了!”


    “掛精神心理科!”


    ……感覺身後全世界的人都在譏笑我。


    坐到醫生麵前。


    醫生:“哪裏有問題?”


    我壓低嗓門:“我能聽到大榕樹說話。”


    醫生呆了半秒,扶了扶眼鏡,仔細觀察了一下我的眼神,然後邊問邊開始寫病曆。


    醫生:“有多長時間了?”


    我:“大約就幾天吧!”


    醫生:“之前有確診為精神分裂症嗎?”


    我:“沒有。”


    醫生:“你的家族裏有直係親屬患有精神分裂症嗎?”


    我:“沒有。”


    醫生:“在你覺得自己身體發生異樣之前,發生過些什麽特殊事件嗎?比如親人去世、失戀、事業失敗、對自己失望、朋友離去、人際關係衝突等等……”


    我想了一下,居然一一對應,親人去世:美娜姐和黎媽媽,心中難過起來;失戀:黎昕不要我了,如今蔣世傑也被安吉拉搶走了;事業失敗就更別提了,弄的一身債務無法償還;對自己失望那是絕對有了;朋友離開:如今彩鳳和方舒都離開我了;人際關係衝突:與債權人的衝突、與情敵的衝突,最近還被安吉拉當眾甩了一耳光呢……想到這裏,忍不住淚水漣漣,抽抽搭搭:“您說的,全都有啊!”


    醫生同情的歎了口氣:“人生不易啊,開點藥吃吧!”


    我絕望拽著醫生一隻胳膊:“醫生,我真的瘋了嗎?”


    “瘋倒是沒瘋,瘋了是指精神分裂症,患者一般沒有自知能力,用藥物治療。你屬於心理障礙,有完全的自知力,心理治療會治好的。”


    終於鬆了口氣,離開醫院時手中握著的藥卻又讓我剛鬆開的神經又繃緊起來。藥盒上名稱是“阿立呱唑片”,而功能赫然寫著“本品用於治療精神分裂症。”


    醫生開的藥說明我瘋了,難道他說我沒瘋是為了安慰已經瘋了的我,怕我病情加重。我覺得自己沒瘋,可是大榕樹講話又是怎麽迴事?聽說瘋了的人從來沒覺得自己瘋了……


    我正抓狂,恰好胡昊然打來電話,他竟然已經聽說我來醫院看精神科。這種小地方就是這樣,滿大街都是親戚朋友,有個風吹草動,眨眼就傳得滿大街小巷都知道。你敢交兩個女朋友,不可能,第二天就能照上麵,兩人一起撓你個大花臉。


    胡昊然有些擔心:“醫生怎麽說?”


    我沒說話,把病曆和處方藥給他看了看。


    他擰巴著眉頭:“希望我上次對你說的為了分房子,假結婚的事情沒有給你造成什麽心理負擔吧?”


    “沒有,跟你沒關係!”


    他思索了一陣:“我覺得你很正常,完全沒問題啊。你這麽開朗,經常讓人覺得像是溫暖的小太陽,怎麽可能會因為失戀而心理障礙呢?再說,你失戀又不是第一次!”


    “你怎麽知道我失戀不是第一次?”我惡聲問他。


    “我與黎昕本來就認識,以前都是校籃球隊的,一直有聯係很正常啊!”他不鹹不淡的解釋道。


    “好吧,這也算說的過去,但現在這不是重點啊,重點是我自己也懷疑自己有病!”


    “怎麽這麽說?”


    “我能聽到大榕樹說話!”


    “呃……真的嗎?”他是這世界上第一個沒有直接判斷我瘋了與否,而問我真假的人。


    我激動道:“真的!”


    “那今晚你帶我去聽一聽?”他也許是這世界上唯一信我話的人了。


    我感激涕零:“好的,沒問題,今晚8點在……”


    ……


    想好了,如果今晚他也聽到了,說明我沒瘋,這可怕的藥就不用吃。


    若他聽不到,那我就瘋了,就吃藥!


    晚上八點,我急切的等在大榕樹下,胡昊然猶如一個公正的評判者,屆時將會給我個“瘋了”,又或者“沒瘋”的結果,而這個結果將比醫生的診斷更有說服力。


    看著月亮越來越亮,不免感慨人生緣分奇妙,我與他兜兜轉轉,竟然在這小縣城裏又轉到一起;發生了這麽多事情,我對他早已心生感激。若人生能重來一次,當日在學校裏定然不會那般不知輕重!


    遠處一點光亮走了過來,大約是胡昊然到了吧,我打開手電朝來人的方向晃了晃。


    來的人走近,口中卻喊道:“彩鳳,是你嗎?”


    我心中一驚,來人已然走近,我們各自暴露在相互的光線之中,對麵赫然立著的,竟然是山野人家的客棧老板朱老五。他手裏提了個雪亮的應急燈,衝我笑得猥瑣。


    他怎麽會跑到這裏來?前些日子阿香對我的警告又躍入腦中,這朱老五,還果然是個不容易善罷甘休的人。硬著頭皮。隻能先用緩兵之計。


    “朱老板,你好!呃……好久不見……翠娥姐還好吧?”我笑得幹澀。想先扯點有的沒的,拖延下時間,若能使之情緒平緩,聊個十幾分鍾,那胡昊然再是遲到,也該來了。


    他果然感慨起來:“你翠娥姐的身子還不是老樣子,沒有絲毫希望,不過現在好了,你放心,我會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到你身上來,讓你過上好日子。”


    他的話叫人好生奇怪。


    “呃……朱老板,我想你有些誤會,翠娥姐對你一片真心,沒有你,她恐怕真的活不下去,所以我一直認為你應該對她好,而不應該有二心!如今若真想要個孩子,去領養個棄嬰也是不錯的選擇!”我這番話說得真心誠意。


    “你?……”他有些疑惑,“可你托人帶的紙條上寫的不是這麽個意思啊?”


    “紙條?什麽紙條?”我被他說的完全摸不著頭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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