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他,我開始在腦海中努力拚湊那些零零碎碎的印象,“那他呢?他也還好嗎?”


    “那天我們可都嚇壞了,你直接已經沒了意識,蔣總背你下山的時候,兩條腿和胳膊都被樹枝劃破,鮮血直流呢!好像有一個傷口有些深,在這醫院裏縫了幾針呢!”


    “啊?那他人呢?”我焦急的一下坐了起來,“啊!”被電擊了般的疼痛忽然讓我驚叫起來。


    “哦,忘了說,你除了發燒,左腿膝蓋韌帶拉傷!別亂動!你不用擔心,蔣總很好,這幾天,夜裏都是他守在這裏照顧你呢!”


    “他夜裏在這裏?”


    “對啊,我是白天照顧你,他是夜裏照顧你,就睡在那條沙發上!”


    思緒有些淩亂,這個人完全不是我認識的那個蔣世傑。如今的他,忽然從那個倒黴的禍害,變成了我內心一個溫暖的存在。


    畫風轉變太快,我看著窗外搖曳的樹葉發起呆來。


    “我看你今天已經大好了,幹脆我打電話告訴蔣總今晚不用過來了,我看他這幾天也是累壞了!身上還有傷……”顧麗征詢我的意見。


    我連忙答:“嗯嗯,不用他來了,不用……”


    顧麗接通了電話,說了幾句沒掛,遞給我:“他要跟你說話!”


    接過電話,臉莫名其妙有些燒:“是我!……”吐出這兩個字,後麵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哦!”他更是隻有一個字就沒了下文。


    ……


    我們就這樣捧著電話,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指望著對方說些什麽,尷尬得無話可說,卻又舍不得掛了電話。


    又默了幾秒,他溫柔的聲音讓我幾乎懷疑到底是不是他:“今天好些了嗎?”


    “嗯,已經好了!”


    “你好好再呆兩天就可以出院了,到時我去接你!”


    他這麽好言好語,溫柔相待的,叫我好不習慣,隻笨拙的答了句:“好”。


    這大概是我們第一次好好說話吧,充斥著不真實,我和他之間的關係似乎發生了些微妙的變化,具體是什麽卻又說不清,這種感覺熟悉又陌生,曾經有過,卻早已遠去不見蹤影。叫人心神不寧。


    把電話遞還給顧麗,人還沒有完全從發懵的狀態抽離出來,她忽的湊到我耳邊,賊兮兮的問:“你們倆好了?”


    “什麽意思?”我摸不著頭腦。


    “你們倆?嗯嗯?”她兩個大拇指鬥一塊,擠眉弄眼。我忽然反應過來她指的什麽。


    “什麽啊?你這腦袋瓜裏成天都想的些什麽啊?”


    “很正常啊,你未嫁他未娶的,看這些天他照顧你的樣子,我就不信你們之間沒事。”


    “我們倆真沒事,你可千萬別去廠裏亂說啊,人家蔣總是有女朋友的人,他女朋友在美國,是個漂亮的混血美女,叫安吉拉!”我耐心的對她解釋。


    “不用你說,這些大家都知道,但他這次迴來的變化可是真大。我們可都沒瞎。


    第一,這次國內停留時間首次達到了三個月,以前一個月就鬧著要走;


    第二,之前這家夥從來都沒關心過廠裏的大小事情,眼睛像長在頭頂上。我們私下都開玩笑,他這種人,恐怕廠裏著火了,讓他去幫忙抬盆水來救火都不會願意。這次竟然全程參加了廠裏的會展活動,史無前例啊。


    第三,主動關心廠裏的員工,就說你這次出的事情吧,冒著生命危險黑夜上山去救你;


    咦?話說,他是怎麽知道你遇到危險了?而且他又是怎麽找到你的呢?”


    她說著說著有些跑題,不過,我很高興她自己跑得烏龍了。


    提起這件事情,想起小灰,心中拂過一陣暖意:“是小灰,小灰帶他去找我的!就是我那條小白狗!”


    “還說你們倆沒事,都一起養狗了!”如今廠裏很多人都以為小灰是髒辮子養的。


    關於一起養狗這件事情,豈是一句兩句說得清楚的,我有些發愁,隻能悶悶:“我們真的沒事。”


    她仔細端詳了我一陣,覺得我似乎沒有必要對她撒謊,終於肯相信,但馬上失望起來:“哎!若你們有事就好了,他就會為了你留下來,若他真的為了那個安吉拉永遠呆在美國,可憐老董事長這兒子可算是白養了!”


    “他要去美國,也沒什麽錯。龍應台說,所謂父女母子一場,隻不過意味著,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你站立在小路的這一端,看著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訴你:不必追。”


    她起先象看怪物一般審視了我一陣,接著似乎思考了一陣,然後撇了撇嘴,一臉鄙夷看著我:“難怪都說你們城裏人沒有人情味!”


    “這不是人情味,是放不放得下的問題!”


    她有些生氣起來:“放不下的才是有情,放下了的,就是無情。”


    我無法反駁,之前對此事的看法有些動搖。再有名的大家也不能一概而全,總有具體情況不同處理。


    她說的其實也不無道理,大約這便是農村與城市,父母與孩子之間相處模式的差異吧。城裏講究安靜的獨立空間,農村裏就喜歡熱鬧的四世同堂。


    我不再費勁與她辯駁,這樣的辯解其實毫無意義,不過是各自喜歡,各自選擇,然後各自安好的問題。


    不過從今往後,小灰不是普通的小灰了,它是救過我性命的小灰。我暗暗發誓,要照顧它一輩子。保護它,給它吃好吃的,它不是愛舔牙膏嗎?我買上一堆來,讓它可勁的舔。


    而髒辮子,也有所不同了,對於這個救過我的人,隻一句“謝謝”顯然不夠。可我如今不知道他究竟想要什麽,自然也不知道怎麽感謝他。或許以後我會知道,能報答多少就盡量報答多少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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