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卿淩看著舉止行動都十分怪異的褚明陽,心裏不禁惋惜,褚明陽這種烈焰般的女人,本身和阿四有著相同的氣性兒,看不慣可以指天笑罵,隻不過像現在這樣,瘋瘋癲癲,醜態百出,仿佛窮途末路一般,真不像她褚明陽的本性。


    看來,有些人也不需要出手收拾,生活總會給她教訓的。


    所以,元卿淩好意問道:“側妃,你沒事吧?要不要找大夫給你瞧瞧?”


    褚明陽冷笑,“我好得很,你不要得意,我說的都會應驗,你就等著哭吧。”


    元卿淩更覺得茫然了,“我沒得意啊。”


    褚明陽哼道:“你得意在心裏,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嗎?你覺得我千算萬算,最後嫁給了紀王,紀王卻沒有出息,你一定認為我會心碎神傷,萬般悔恨,可真不好意思,我褚明陽從不因男人而悲喜,也不必像你這種菟絲草必須依附男人,你其實很可悲,你知道嗎?”


    元卿淩看著她眼底燃燒的恨意,再聽她說著大女主的宣言,覺得自己應該要謹慎說話,不能刺激精神病患,否則一會兒她發瘋起來拿刀砍人,那就得不償失了,因此,她點頭附和道:“褚側妃你說得對,我這種女人太可悲了。”


    她端起了茶杯,剛想喝一口水,褚明陽卻倏然一拍桌子,指著她怒吼,“你竟敢笑話我?”


    元卿淩被她一聲巨吼嚇得雙手哆嗦,差點打翻了茶水,她忙放下茶杯,撫著胸口看著怒氣衝衝的褚明陽,“我沒有笑話你啊。”


    “你有!”褚明陽陰惻惻地看著她,“你心裏在說,我褚明陽在強裝歡顏,在虛張聲勢!”


    元卿淩看著她冷冽陰沉的臉,慢慢地把頭轉向門口,紀王妃這個死女人為什麽這麽久不出來?


    好在,終於聽到紀王妃的腳步聲了,門口青色一揚,紀王妃便帶著丫頭進來了。


    看到褚明陽,她淡淡地道:“褚家那邊來了人,在你屋中等著。”


    褚明陽得意地看著元卿淩,“不管紀王如何,我娘家是你永遠都比不上的,就連太子,也得看我祖父的臉色做人。”


    說完便站起來,驕傲離開。


    元卿淩滿臉震驚之色,等她走遠了,才看著紀王妃問道:“她怎麽迴事?像一隻下了蛋的母雞,滿世界咯咯叫,瘋了嗎?”


    紀王妃撲哧一聲笑了,“形容得很貼切,確實如此,自打她從娘家迴來就一直這樣,每天打扮得像公主一樣,帶著兩個丫頭在府中巡視,看到奴才們不管做什麽,都得指點一兩句,或者教訓一兩句,說瘋癲吧,不至於,但是就不太正常。”


    “這真不像她啊。”元卿淩道。


    紀王妃點頭道:“是不像,現在這樣我反而不敢惹她了,以前她也囂張,但是,以前的囂張是讓人想揍她幾巴掌,可現在的囂張卻讓人覺得很可悲,甚至讓人跟她吵幾句的興趣都沒有。”


    元卿淩道:“確實是,我剛才也沒想過要反駁她,覺得她的驕傲和囂張都很悲涼,知道她迴娘家那段日子裏發生什麽事嗎?”


    紀王妃道:“聽說是不受待見,不奇怪啊,如今褚府嚴得很,老夫人管不了事,她母親也死了,如今褚家內宅主事的是褚家二房的人,她往日囂張,二房那邊早看不慣,出嫁後迴了娘家,言語上肯定難聽,以她的性子開始肯定受不住,可最後也沒人幫她啊,她是個識時務的人,知道兇不起來,也隻能夾著尾巴做人了。”


    元卿淩道:“也是,如果在娘家過得好,她也不會迴來紀王府。”


    紀王妃道:“別說她了,你過來有什麽事嗎?”


    元卿淩危坐正襟,直言了來意。


    紀王妃聽了之後,十分為難,“這怕不容易能找到,你是用於教學的,那醫術肯定是要好,可醫術好的大夫,在京中也好,各州府也好,都以名醫居之,自己開設著好幾家的醫館,怕不容易請得動,而且,我認為基本沒有大夫會願意來的,教會了徒弟餓死師父,你也知道大夫培養一名接班人有多嚴格,像奴才一樣伺候師父好些年,先伺候得燙帖了才會教點小本事,一名大夫要出師,起碼也要十五年到二十年,你如果辦這醫學院,三四年出師,在惠民署幹三年,之後可以出去開設醫館,過了十幾二十年,這醫館滿大街都是了,沒有大夫願意幹這事。”


    元卿淩輕聲歎息,“我知道很難,我已經讓湯陽去找了,但是至今沒有一位大夫答應來,這不是想著你人脈廣,過來問問你麽。”


    紀王妃看著她,“你自己能教授一班嗎?你也是大夫。”


    “我不行。”她不精通中醫。


    紀王妃卻誤會了,“也是,你現在是太子妃,自然不好拋頭露麵的。”


    元卿淩也懶得解釋,隻胡亂地點了一下頭。


    紀王妃道:“其實這事若能辦下來,對老五大有裨益,你其實也很為老五著想的,老五娶了你,有福氣。”


    元卿淩苦笑,“我還真沒想過為他謀取什麽好處或者政績,隻是覺得如今醫療落後,醫館醫藥費奇高,惠民署又不足,有病的人看不上大夫,想解決這事罷了。”


    紀王妃一怔,“你是真心為民著想?你真是……”


    紀王妃想讚賞兩句,但是覺得讚美一個人很是尷尬,便訕訕地道:“你怎麽那麽傻呢?”


    元卿淩起身告辭,“你多費點心幫我留意一下吧,至於傻不傻的,我也不是頭一遭做傻事,人一輩子,總得辦幾件正確的傻事,否則人生的價值是什麽?”


    元卿淩說完便走了。


    紀王妃看著她的背影,人一輩子總要辦幾件正確的傻事,否則人生的價值是什麽?


    她從沒想過這個問題,如果真要想,她的身份是母親,她的價值便是為郡主的未來謀算。


    至於旁人的生死,她又何曾管過半點?畢竟和她無關啊。


    元卿淩太傻了,她本可以過點清閑舒適的日子,何必折騰呢?


    做那幾件事傻事,對自己有什麽好處?


    若說為老五的政績也就罷了,偏生也不是,若不為政績,這真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往後還要得罪一群人,且未必有人在乎她的付出。


    紀王妃站起來慢慢地走出去,就在踏出門檻迎接陽光的那一瞬間,看到元卿淩的身影整個被陽光籠罩,腰杆挺直,步履堅定,她心裏忽然一酸,差點落淚。


    元卿淩救過她,她做的事情毫無意義嗎?


    若說誰在乎她的付出,她救過的人,都在乎。


    元卿淩的這份純粹恰巧是許多人缺失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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