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王顯然是悲痛的。


    他眼睛微紅,坐在屋中發呆,整個人像石雕一般,一動不動。


    宇文皓進來看到他這副模樣,也覺得他對劉側妃真是情深意重。


    宇文皓上前坐下,“大哥,節哀順變!”


    紀王才慢慢地轉頭過來,眸光也慢慢地沒那麽呆滯,聲音疲憊地道:“你來了!”


    “嗯,父皇命我來看看。”他沒說是來調查。


    紀王倒是明白,坐直了身子,神情也恢複了正常,“有什麽要問的,你就問吧,想必府中的人,你都問過了。”


    “除了大嫂,都問了。”宇文皓道。


    紀王眼底沒什麽情緒,淡淡地道:“她一直病著,管不了府中的事情,問她也是白問,她什麽都不知道。”


    宇文皓點頭,“聽側妃身邊的侍女說,側妃出事之前,曾接到她父親的來信,說耐不住蠻荒之苦,想請大哥代為向父皇求情。”


    紀王胡亂點頭,“有這事,但是,本王沒有答應,她父親獲罪,罪有應得,本王實在不能跟父皇求情,也斥責她不許再提此事。”


    “大哥斥責過她?”


    紀王愁眉深鎖,也似乎有些懊惱,“或許本王言詞過重,才導致她自尋短見。”


    “大哥認為她是自尋短見?”宇文皓問道。


    紀王看著宇文皓,“不是自尋短見,莫非是被人謀殺的?”


    宇文皓道:“還在調查中。”


    紀王疲憊地揚手,“查吧。”


    “除了這件事情,不知道側妃可還有遇到其他什麽不愉快的事情?”宇文皓問道。


    紀王冷冷一笑,“不愉快的事情?還能有什麽不愉快的事情?她懷了本王的孩子,若誕下兒子,則母憑子貴,她有什麽想不開的?”


    “是啊,她懷了身孕,看著是可以母憑子貴的,為什麽要自尋短見呢?”宇文皓反問。


    紀王盯著他,“難不成是本王見她懷了孩子,所以殺了她?老五,你是不是想這樣說?”


    “大哥不會這樣做。”宇文皓輕聲道,“大哥膝下隻有兩個女兒,盼兒子盼了許久,側妃懷孕,最高興的莫過於大哥了。”


    紀王微慍道:“你既然知道,說那麽多廢話做什麽?”


    “大哥不會,但是難保其他人不會。”宇文皓說得很直白了。


    “那你就去查,查到誰是兇手,立刻辦!”紀王拍了桌子站起來,冷冷地拂袖而去。


    宇文皓看著紀王的背影,他是真的很生氣,很憤怒,這憤怒絕不是因為他多問了幾句。


    他氣的是整件事情。


    他氣的是他失去了一個孩子,而且,有可能是兒子。


    問了紀王,再去問紀王妃。


    知道紀王妃是得了癆症,所以,宇文皓來之前,就問元卿淩要了幾個口罩,和京兆府的官差親自進去問。


    紀王妃病情不算嚴重,隻是咳嗽得有些厲害。


    整個人蠟黃得很,或許是因為吃藥沒有胃口的緣故,整個人也瘦了許多。


    她是哭過的,眼睛紅腫。


    沒等宇文皓問話,她就更咽地道:“到底為什麽會這樣的?她是被人害的還是自盡的?她沒有理由自盡啊,她都懷了身孕,眼看著我也是快不行了,熬不了幾年,她不會自盡的,到底是誰害了她?”


    宇文皓看著她淚眼婆娑,悲痛欲絕的樣子,也沒有動容,隻是例行公事地問道:“大嫂最後一次見劉側妃是什麽時候?”


    紀王妃那手絹擦拭眼淚,“大前天,她來伺候湯藥,當時我還不知道她有了身孕,否則絕不讓她進來的,她自己也是糊塗得很,懷孕這麽大的事情,她竟然無所察覺。”


    “那側妃是什麽時候得知自己懷孕的?”宇文皓問道。


    “是前天,侍女過來稟報說她身子不適,反胃嘔吐,便請了大夫,診斷了喜脈。”


    “當時便告知了大嫂嗎?”


    紀王妃咳嗽了一聲,點點頭道:“是的,當時便來稟報了,我一時高興,給她賜了好多東西,還令大夫給她好生養胎。”


    宇文皓看向捕頭,捕頭道:“是的,卑職問過底下的人,側妃得知身孕之後,紀王妃賞賜了許多東西過去,日子對得上,是前天。”


    宇文皓道:“嗯,那就沒什麽好問了,大嫂你好生休息,告辭。”


    “老五慢走,恕我不能相送了。”紀王妃悲傷地道,宇文皓走出去許遠,還聽到她的咳嗽聲。


    迴到衙門,捕頭上前稟報:“王爺,卑職在府中巡查的時候,聽到側妃身邊的嬤嬤垂淚說,王妃分明都答應了側妃要為劉大人奔走,所以,側妃絕對不可能是因為劉大人的事情自盡。”


    “那嬤嬤跟你說的?”宇文皓問道。


    “不是,她坐在那裏,跟一個侍女說的,卑職走進去問話的時候,又說什麽都不知道了,卑職不知道王爺怎麽決斷,不敢拿人。”


    宇文皓壓壓手,“劉側妃是自盡的。”


    捕頭一驚,“自盡的?她懷著身孕,且王妃也答應為她父親的事情奔走,她為何還要自盡?且,王爺可有證據證明她是自盡的?”


    府丞也看著宇文皓,他知道王爺斷不會無端猜測,說得出來,必定是有根據的。


    宇文皓道:“現場勘查過,湖邊草地她落水的位置,隻有她一人的腳印,後打撈救援是從另外一側下去的,這是其一。其二,她懷了身孕,身邊的嬤嬤丫鬟一定緊跟,除非是她執意獨自行走,屏退下人,這點,丫頭的口供可以證實,當時她不許任何人跟著。其三,恰巧就在王妃答應為她父親的事情奔走,而不是紀王。劉側妃的父親,獲罪下降已經足足三年了,如今才來信求助,想必是病重或者出事,劉側妃又是一個孝順的人……”


    接下來的話,他不說,府丞和捕頭也都能猜到。


    她這時候懷孕,如果誕下的是兒子,則直接威脅到紀王妃的地位。


    紀王妃有本事救她的父親,也可以答應她,但是,這肯定是要付出代價的。


    府丞沉思良久,道:“隻怕紀王妃未必是要她的命,隻是要她落胎。”


    捕頭道:“對一個孤守了十年的女人,懷上孩子,是她今後唯一的出路,若這孩子沒了,她自知以後不可能再懷上,即便再懷上,大概也會和這一次一樣,所以,她心如死灰了。”


    宇文皓默默點頭。


    “紀王未必不知道此事。”府丞看著宇文皓說。


    “知道又如何?他如今離不開紀王妃。”宇文皓淡淡地道。


    府丞苦笑,“那可真是雞肋了,便是紀王妃為他籌劃得再完滿,可始終沒有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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