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我也才剛到。”這裏的風變得有些大,於是駱其清也沒急著說什麽,先把他帶離了風口。一直走到街頭的路燈下,兩人才終於停下來。“devil,好久不見。”布蘭溫笑起來時眼角的褶皺又陷進去一點,他不自覺把駱其清上下打量一遍,然後說,“你好像長高了。”“其實十九歲後就沒再長了。”駱其清語調輕鬆,努力讓氣氛不那麽僵硬,“一定是太久沒見的錯覺。”街道上行人絡繹不絕,站在馬路對麵的藝術表演者吹奏著小號,傳來婉轉跳動的歌謠。“好久不見。”隱匿在帽簷底下的眸中似乎有什麽情緒閃過,駱其清微微抿了下唇,很快又抬起頭。他彎著那雙漂亮眼睛,緩緩吐出兩個字“教練。”第47章 淺嚐輒止市中心, 列日傳統餐廳。兩個啤酒桶一左一右擺在門口,再走進去,羅馬柱配燭台, 木地板配壁櫥。駱其清不知道這家店老板到底是想走什麽風格。因為他們來得比較晚,靠窗的好位置都已經被占完了,於是在男服務生帶領之下,兩人最後被安排坐到了靠牆的那頭。不過也不算太差,至少抬頭還能看見櫥櫃上的聖母瑪利亞。布蘭溫用一口流利的法語點好了晚餐,然後把菜單重新交還給服務生。“您身體好點了嗎?”駱其清先開口。仔細算算,兩人也已經有四五年的時間沒有見過麵了。“老樣子。”布蘭溫咕噥著擺了擺手,然後拿起桌邊倒好了的熱茶,吹開熱氣喝了兩口, “但我現在會打高爾夫,周末還會去遊泳。”像極了被家中小輩問到身體狀況,然後急於羅列證據來證明自己依然年輕。駱其清不禁失笑,點頭哄他:“您比我自律。”這會的餐廳裏坐滿了人, 各種語言聲音匯聚在一塊,幾乎讓整間屋子被煙火氣填滿。“迴去後還習慣嗎?”然而聽見這問題, 駱其清臉上的笑容卻是稍斂起來。隔了幾秒, 他才很輕地嗯了一聲。說起來還有些內疚。當初能順利留在倫敦, 布蘭溫在其中可謂幫了很大的忙。可他最後因為一時衝動迴了國, 還是等安頓好了之後才想起來告訴布蘭溫。“抱歉...當時沒和您商量。”本以為會被責怪, 哪知道布蘭溫隻是爽朗一笑:“這有什麽好和我商量的?”這個年過六旬的老者平日不怒自威, 而現在笑起來時臉上卻帶著幾分慈祥:“能迴家鄉,我為你開心。”兩人一問一答地慢慢敘舊, 結果還沒聊到一半,服務生就已經端著盤子走過來, 把菜品給他們一一擺上桌。“都是本地特色菜,你嚐嚐看合不合胃口。”布蘭溫說。在倫敦生活幾年讓他對吃的已經無欲無求,現在不管吃什麽,他基本都覺得還不錯。駱其清應聲,用叉子戳起麵前一顆肉丸,半晌後肯定道:“好吃。”布蘭溫又笑起來。如果不知情,誰又會把眼前這個慈藹的老人和當初那個讓北極星車隊一飛衝天的鐵血教練聯係在一起。想到這,駱其清小心翼翼地瞄了他一眼,然後才試探性地說:“格林...他今年在wtcr的表現很出色。”原本是想著已經好幾年了,他們兩個人關係應該會有所緩和。結果布蘭溫聽到這名字之後還是冷哼一聲,嘴角壓下來,用刀叉的力度似乎都變大了:“那臭小子已經幾年都不見長進了。”但即便如此,駱其清心中也已經明了。要真不在意,又怎麽會知道格林究竟有沒有進步。這人分明還是在說氣話。頂燈之下,無意間的某些角度就會看見餐桌上的銀盤折射出冷光。駱其清看見盤裏盛著列日粗薯條,於是便順手拿了根來嚐。味道還不錯。這讓他莫名想起了唐明海和段譽,那兩個家夥應該也會喜歡這個味道。不過轉念一下,就憑以往的經驗來看,他們準已經做好了攻略,說不定今晚的夜宵裏就有它。而這時候,原本在慢條斯理切牛排的布蘭溫忽然像想到什麽,驀然抬頭:“今年的wtcr,你也上場了?”駱其清眨了眨眼,但很快就否認,說自己在承陽隻是個末尾替補。“那群人要知道自己把曾經的紐克賽道冠軍當替補,腸子估計都要悔青了。”然而布蘭溫的心剛一落下來,就看駱其清的表情欲言又止 。“怎麽了?”“明天的斯帕,我會上。”啪嗒。手裏的餐刀一個沒拿住,摔落在瓷盤上發出聲響。布蘭溫臉上是完全掩飾不住的訝異。對於駱其清之前的情況,應該沒幾個人比他再清楚了。“你...你不是...”他語氣有些激動,一時間很多想說的話都悉數堵在喉間,“可以正常開車了?”駱其清眼睛裏染上一層笑意,幅度很小地點了下頭。來到這裏之後他去訓練場試了兩迴,基本上的駕駛應該是沒什麽問題了。隻是不知道能不能支撐他完成整場比賽...耐力賽顧名思義,一個人單場要駕駛的時間差不多是兩個小時左右。在場上不僅要全程高度集中注意力,保證安全,還要想辦法提升名次。但事已至此,也隻能去賭一把。“還是要注意啊,最好再找醫生做個檢查。”但布蘭溫話雖是這麽說,臉上還是藏不住的喜悅,“好,太好了。”像他這樣的車手,就應該在世界賽場上光芒萬丈,而不是因為病情而被埋沒。許是人在心情好的時候就會下意識多說點話,所以布蘭溫也一股腦就接著說:“你啊...也是時候從當年那事裏走出來了。”結果這話一出口,兩個人同時沉默了。駱其清眼裏的光彩有些黯淡下去。是啊,他的狀態在恢複,就說明當時的事情已經在慢慢放下了。真的能徹底釋懷嗎。窗外忽地傳來幾聲悶雷,也許過不了多久就要下雨了。歐洲國家總是如此,一年到頭沒幾天是好天氣,特別是到了這個季節,基本就都是連綿不絕的陰雨。布蘭溫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有些不合時宜,眼看著駱其清肉眼可見的情緒變化,他感到一陣心疼。可既然已經說了出來,就還是想補充完整。他默默歎了口氣,片刻過後,抬頭直視駱其清的眼睛,一字一句說得認真又鄭重:“devil,那件事不是你的錯。”-駱其清迴到酒店的時候,已經將近十一點。布蘭溫在這裏有房子,但因為下起了雨,於是他就隻好買了把傘先送人迴去,然後再獨自折返迴來。大堂裏空空蕩蕩,所有車隊的成員這會估計都已經在屋裏準備休息,養精蓄銳來迎接明天一早的比賽。他在自動售貨機前杵了會,仰著頭沒見著有什麽想喝的,才又轉了個彎朝觀光梯走。結果還沒走到半路,駱其清大老遠就看見健身房裏還開著燈。或許是因為這裏經常舉辦各種賽事,酒店就特意搞了個小型健身房,位置就在大堂和電梯的中間。入住第一天唐明海就已經進去實地考察,並得出了還是躺床上舒服的重要結論。是誰這麽勤奮?本想著悄悄探個頭看一眼滿足好奇心,哪知道脖子還沒伸,就已經瞄見了坐在沙發上玩手機的周棘。駱其清:“......”一定是打開的方式不太對。他怎麽總會在一些很奇怪的地方跟周棘偶遇呢。沉默了幾秒,沙發上那家夥還保持著原姿勢沒動,眼睫卻是往上一掀,在看清門口的人是駱其清後,就關了手機站起來。“你在這幹嘛?”駱其清不解地問。大半夜不在上麵睡覺,是覺得一樓網速更快嗎。周棘斬釘截鐵:“鍛煉。”駱其清:“......”他默默看了眼裏麵種類寥寥無幾的器材。那排跑步機連電都沒開,別告訴我你大半夜特意下來是為了舉那五十公斤杠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