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柯裏昂莊園的農戶聚集到庭院。


    雖然“酒桶節”是半個月前的事,但是既然莊園收獲完葡萄,那麽作為公國傳統上不可或缺的重要儀式……舉行一場小小的狂歡理所應當。


    寬敞的庭院中擠滿人群,都是這幾天共同勞作的夥伴,往後也將繼續為這個莊園服務。


    從城裏請來的雜耍團,皮鼓與鈴鼓拍打歡快的節奏,魯特琴與長笛演奏出美妙的旋律。而莊園主人特別獎勵,庭院中央不放置酒桶,而是直接使用還未啟動的噴水池。


    大家都很興奮的期待著,終於一段時間之後,當鼻端隱隱嗅到烤肉的香氣時,儀式開始。


    司儀.管家阿爾弗雷德.富提率領群眾,先向觀禮台上的維克多.柯裏昂先生,與他的妹妹安古蘭.柯裏昂女士鞠躬致敬,接著轉身舉起一根纏繞藤蔓的木杖,在地上敲了三下,宣布狂歡開始。


    無數男人從莊園外湧進來,他們提著木桶,將去梗後的紫色葡萄珠一桶桶倒進水池,直到深度能淹沒小腿!然後事先被選出的十多位幸運婦女,撩起裙擺曝露出健康的小腿甚至半截大腿,讓她的男人背著送進噴泉水池。


    伴隨著音樂與鼓響,女人們開始在水池中輕快的跳舞。她們用腳踩碎葡萄,炸裂出紫色汁液,將雪白的小腿染成深色……,而外圍的群眾無分男女,也都環繞水池加入歡唿舞動。


    這時一盤盤烤好的厚切肉排被端上來,豬肉、牛肉與羊肉布置成豐盛宴席,生生整成一幅“酒池肉林”的風情畫卷。


    而廣場中熱情洋溢的狂歡氣氛,要完全沸騰還欠缺一個決定性的因素,於是司儀阿爾弗雷德.富提從容的前往觀禮台。


    戴著墨鏡的光頭男子──阿爾弗雷德.富提,來自一個祖孫三代的管家世家。高折領的陶森特執事服穿在他身上完全是天作之合,事實上他所有的衣服,唯有顏色差異,款式全都一模一樣。


    阿爾弗雷德撫胸致敬,“維克多先生、安古蘭女士,兩位請進屋休息,儀式已經完成,留在現場同樂有損你們的名聲與威儀,他們也不能放開胸懷。”


    管家經過選擇的措辭,聽上去蘊藏深意。


    維克多欣賞這種文字遊戲,也喜歡管家先生過去這段時間的服務,所以他心情愉快地看向安古蘭,經過妹妹鷹眼視覺的點頭認可,兄長看向來自富提家族的優秀成員。


    掏出一串鑰匙交到對方手上,“恭喜你通過試用期,阿爾弗雷德先生,往後你就是柯裏昂莊園的管家,莊園內外一應瑣碎事務由你處理。安古蘭與我位階等同,命令若有衝突時,盡告知義務後她若堅持,就以她的版本為準,除非我再次更動。”


    “我銘記你的吩咐。先生、女士,阿爾弗雷德.富提,很榮幸在未來的歲月裏為兩位服務。”說完墨鏡男子深深鞠躬,訂下主仆名份。


    而他這段話倒不全然是客氣,這段時間相處下來,他很喜歡這對兄妹,兄長是真正具備高雅儀態與貴族器量的男人,而妹妹盡管粗野卻也不失率真,為他們服務的感覺很好。


    伸手輕拍管家的手臂,維克多嘴角上揚,“還有件更重要的事,阿爾弗雷德太拗口,我們可以叫你‘阿福’嗎?”


    阿福起身推正墨鏡,“當然可以。”


    臨走前看到廣場上眾人起舞的畫麵,維克多不禁有感而發,“注意別讓他們玩太瘋,庭院裏禁止公開格鬥,要打私下找地方打!”


    他的用語太含蓄,管家阿福在腦中轉個彎才理解意思,主家的文字運用確實出色。


    躬送兩位進屋後,阿福離開觀禮台,而注意到主家離場的群眾們,狂歡氣氛猛然升溫,全場沸騰!


    ……


    在這個熱歌勁舞的火熱夜晚,發生很多鬥舞的故事,比方在柯裏昂莊園某處。


    克裏斯不斷扭腰,“卡戴珊,我想這樣擁著你,一直飛到天邊去啊!”


    卡戴珊也在擺臀,“我現在覺得又刺激,又害怕,又興奮,又快樂,又幸福,隻是擔心科勒姐姐會出狀況…”


    克裏斯咧開嘴笑的都露出牙齦,“放心她有‘左右護法’保護著,你就不要擔心她了,還是享受一下這一刻吧!真是千金難買的機會呀,上次緊緊抱著你,是在葡萄園,但是,沒有像今天這樣歡樂過,喜歡你,太多太多。”


    “我也是!”


    “你說什麽,我沒聽清楚?”


    卡戴珊舒暢高唿,“我也是,我也是!你有多少,我就有多少!不,不,我比你還要多!”


    克裏斯哈的一聲,“你不可能比我多,因為我已經滿了!”


    卡戴珊毫不示弱,嬌滴滴的反擊,“你滿了?那我就漫出來了!”


    哈哈哼哼嗬嗬嘻嘻嘿嘿。


    總之今晚無月,柯裏昂莊園周圍,到處都有適合戰鬥的陰暗角落。


    ……


    而就在篝火堆旁杯觥交錯,群眾們歡唿喜樂時,作為領導的維克多先生卻還不能夠休息,他正在酒廠兢兢業業,督導榨汁機器的工作!


    盡管臨走前他禁止群眾在庭院公開格鬥,但是具體落實下去的效果,不得不打個問號?天知道水池裏的葡萄汁會摻進什麽神秘的液體或雜質,這種魔幻汁液當然不能拿來釀酒,光想象就讓人頭皮發麻。


    真正釀酒用的葡萄汁,都是機器現壓,直接流進“大窖”裏發酵,而維克多所謂的督導,就是在旁邊使用特別訂製的超級大釜,把桶匠公會買來的劣質橡木桶,進行二次加工。


    這個大釜是鋼鐵製品,直徑與深度都是六尺,容積煮起橡木桶綽綽有餘,曾經活躍在凱爾莫罕的木工專家維克多,以“桶匠公會”參觀到的傑作為範本重出江湖。


    下午剛從鮑克蘭出差迴來,旁邊打著嗬欠的安古蘭,好奇地把頭探進先前出鍋的橡木桶,立刻被桶的味道刺激,忍不住連打幾個噴嚏。


    “威克,我知道用橡木桶釀酒會增添風味,但你為什麽要做出這麽多種不同的桶子?”


    她盡管不懂行,但光看維克多製作的成品,每個木桶的材質與熏烤色澤的程度都有輕微不同,就知道不是統一規格。


    一邊攪動大釜,維克多一邊迴答,“因為我也不知道哪個合適?先不考慮重烤的,不同種類的橡木,微烤會有奶油、果香、雪鬆、礦物等不同氣味、中烤會有焦糖、巧克力、香草、丁香或咖啡味的變化!


    可以嚐試的配比太多,所以我決定晚點把榨好的葡萄汁去除雜質,純化後進行一體發酵,然後分裝到各個小木桶,測試看哪個最合適。開天辟地的典藏版拉菲,當然要是最合乎我們口味的!”


    “那會是一款怎樣口味的酒?”


    “初代拉菲葡萄酒我預計將呈寶石紅色,帶有草莓醬、黑醋栗、鉛筆芯、礦物質以及煙熏的香氣,酒體結構完整強勁,風味豐富濃鬱,口感如天鵝絨般細膩柔順,優雅綿長芳醇四溢,既可即時品鑒,亦可長期窖藏。”


    安古蘭舔了舔嘴唇,“……形容的真美,好像很好喝的樣子,被你說的我好想試試!”


    嘿嘿一樂,維克多敲擊大釜,“沒問題壓,作為唯二的試酒人,我保證你喝到心滿意足!”


    漫步走到沒加工過的木桶旁邊,一眼就瞥見裂縫,少女頓時火往上竄,“瑪德法克!桶匠公會那些王八蛋還真的給我們劣質品!”


    “沒辦法,我們還是外來人,克雷斯普隻要去說些壞話,別人怕我們浪費,自然不願意給出好東西,等拉菲出世之後,這些有份經手的混蛋有一個算一個,全部讓他們提早退休!”


    “不然我現在跑趟貝爾迦德莊園,把那個狗*屁伯爵解決掉怎麽樣?算算時間現在出發剛好半夜抵達!”


    “不行!我們是文明人,別動不動就試圖謀殺,弄髒自己的手。隻要你行動總會有聰明人能猜到。


    況且他是好幾屆騎士比武大賽的冠軍,要做到幹淨俐落也不是那麽容易的。所以姑且忍耐,我用柯裏昂家族的保護傘紋章起誓,壞家夥必然會遭到天譴!”


    安古蘭眨眨眼睛,對團長本質抱有獨特理解的團員放下心來,維克多這種腹黑的家夥既然這麽說,那克雷斯普伯爵的未來肯定不會太好。


    煉金完成的七彩光芒閃耀,把完成的橡木桶抬出來,維克多拉了張椅子坐下休息,“別再想那些有的沒的,來跟我說說這趟鮑克蘭出差的成果!”


    安古蘭聳聳肩膀,也拉張椅子坐下,從小包裏掏出幾份文件遞過去,“我照你說的跑去鮑克蘭城南的歐雷莫斯墓園探查,可惜到墓園的時候,有盜墓賊搶先光顧過這位莫呂教授,棺材板都沒蓋好,不知道他們拿走什麽東西。


    看他可憐我把棺材板蓋上,土也埋迴去後,他的幽靈突然跳出來,用手指指墓碑上的墓誌銘,然後就消失了。


    我猜他可能是想說些什麽,但是我看不懂上麵的字,隻好拓印帶迴來給你,那張折迭的厚紙就是《莫呂教授的墓誌銘》。”


    收起其他文件,維克多直接攤開厚紙,然後朗誦文字:“‘救贖不在多爾·那維德,而是在我們心中。’


    嗬嗬,你看不懂是正常的,他的墓誌銘是用上古語寫的,結合他畢生的誌業與事跡,我大致能猜到他的意義。


    九之穀──精靈稱之為dolnaev''de(多爾·那維德),他的實驗室就在鮑克蘭以東,貝爾迦德葡萄園以北,現已被桑司雷多河淹沒的地方。


    對照凱拉弄給我的陶森特古地圖,實地勘察應該能找到入口。法師實驗室比較危險,等手邊紅酒的工作做完,你顧好家我單獨去探索。”


    三言兩語規劃好,煉金術士起身要繼續製作橡木桶,冷不防少女忽然從背後大聲嚷嚷:“威克!我有事要拜托你!請幫我製作一份青草藥劑,我也想當個狩魔獵人!”


    被突如其來的要求震動,維克多颼的轉過身盯著安古蘭,“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那可是神憎鬼厭的變種怪胎,為何想當狩魔獵人?”


    鼓足勇氣的團員雙手抱胸,兩條毛毛蟲似的粗眉毛糾結,雙眼炯炯直視她的團長。


    “我想要變異!因為狩魔獵人的身體強壯,戰鬥力也比較好!我到現在都記得被吸血鬼女一吼就躺下的事情……還有我也想穿鐵甲,更想獲得悠久的壽命!我才不想短短幾年就年老體衰,不得不退休隨便嫁個人,生育孩子然後死去!”


    一口氣喊完這段時間的煩惱,空氣忽然寂靜,惟有葡萄汁持續流進大窖的水聲淅瀝。


    聽完安古蘭巴拉巴拉的陳述,摸著下巴新生的淺淺胡渣,考慮不到十秒,維克多爽快的點頭同意,“行啊!那有什麽問題!我記下了。找到機會就幫你做一份最適合你,百分之百成功的青草藥劑!”


    本來以為需要苦苦懇求,再三解釋的少女一下子愣住,“等等…你答應了?你……你都不想阻止我嗎?”少年答應太過輕鬆,顯得她這段日子以來,內心的猶豫彷徨很傻氣。


    少年攤開雙手,“我幹嘛要阻止你?這是好事啊!從最開始我就覺得變異一下沒啥問題,有問題的一直都是你們這些本地人,完全不知所謂的歧視與憐憫。


    不過先講好啊!試煉必定成功的代價──過程會非常非常痛苦,你得做好心理準備!”


    “沒有問題!再痛苦我都能接受!”滿心喜悅的少女,迴答的鏗鏘有力。


    聽清安古蘭擲地有聲的“決意”,維克多覺得很有趣,說起來這是他第二次聽到決意,也不知道第一次決意的雷歐現在在哪裏,過的好嗎?


    ……


    以前,石化雞蛇酒店的主人亞當.蓋伊,最喜歡端著一杯啤酒,告訴大家這間酒店名稱的由來。


    故事是這樣的,蓋伊年輕的時候當過某位遊俠騎士的扈從,兩人合作打敗一隻嗜血的石化雞蛇。為表彰他的貢獻,騎士將惡獸的首級掛在門口,允許他開設這間石化雞蛇酒店。


    這真是個好故事。


    可惜不久前有位來自北方的女性旅客,拆穿那個首級根本不是石化雞蛇,而是用野雞,黃鼠狼與豬的身體部位拚湊的拙劣仿冒品!


    蓋伊的自尊心大受打擊,於是他取下怪獸首級,從此不再提起那個故事,不過酒店的名字並沒有改掉,螯蝦巧達濃湯的美味也沒有褪色。


    今晚,在石化雞蛇酒店中,角落裏有對緊張的男女,他們喝著螯蝦巧達濃湯,看上去像是偷情私奔。


    “莎莎你聽好,等會我出去引開他們,把惡棍往北方帶去,你趁機會逃跑,很抱歉我能幫助你的就剩下這些,接下來你的路得要靠自己走。”


    “謝謝你,雷歐。你為我做的已經夠多,沒有你我早就死在叢林,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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