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生不寧死不安


    她喝完之後把壇子和杯子都收進了自己的儲物袋。


    不知是第一次喝酒被嗆的,還是情緒波動所致,七夕的眼中掛了些淚珠。


    她看向姬無曲,道:“道尊……你們快離開這裏吧,都離開,走得遠遠的,誰也不要留下,一個也不要留下!”


    姬無曲瞅著她這個模樣,先是愣了愣,隨後不由得斂了斂眸子。


    果然……有問題麽。


    可,就算酒裏有問題,七夕也不需要自己喝了吧。


    這時,隻聽七夕道:“道尊先不要說話,聽我說!”


    “……今早,小姐把我招過去,當著我的麵把一包藥粉撒進了酒裏,讓我給道尊送過來。”


    “她也同我說了,這藥粉是毒藥……我知我若是按小姐說的做,那便是恩將仇報。可是我姐姐在小姐手中,若我不聽她的話,她便要把我姐姐淩遲……”


    “我雖然與姐姐見麵次數少之又少,但畢竟血脈親情擺在那裏……我答應了。”


    隨後她朝著姬無曲的方向跪了下來,道:“道尊……七夕對不起你,我答應了……”


    她眼中的淚已經滑落,順著臉頰滴淌下,又滴到地上。


    姬無曲默歎一聲。


    有什麽可對不起的呢。她雖然沒體會過親情的滋味,不過血脈這個東西有多神奇她也懂。


    當年姬通對她種種惡劣,甚至差點要了她的命,她不是依舊沒想殺他麽。


    除卻殺父是大不韙之事外,姬無曲清楚,她不殺他,還是有一點點,是和血脈有關係的。


    且最後,她見到了姬通死後的慘狀,還是把那房子同他一並燒了,算是給他留了最後的顏麵。


    她對姬通尚且如此,遑論七夕對她姐姐呢。


    不管見沒見過麵,見過幾次麵,首先那二人血脈關係擺在那裏,七夕會同意,其實再正常不過了。


    況且這丫頭最後,還是沒能狠下心來害人……還自己喝了那毒酒。


    見到姬無曲正要走過來,七夕趕緊道:“道尊留步!不要靠近我……不知這酒裏放的什麽毒,道尊還是離我遠一些罷。”


    姬無曲道:“不管是什麽毒,總是有救治的辦法在。趁著中毒不深,興許一切都還來得及。”


    七夕臉頰上的淚痕還沒幹,便又落下淚來。然而在這些淚水中,卻綻放了一個清甜的笑容。


    她抬頭看姬無曲,笑道:“道尊,不要過來了,這算是,我的遺言吧。”


    “……不論這藥能不能解,我都是活不成了。”


    “我如今喝了這酒,阻了伏雙道尊,便相當於害了我姐姐的性命。如我這般殺親的人,是不能活在世上的……若我沒阻伏雙道尊,我也是不能活在世上的,因為我已是恩將仇報……活不得了。”


    “從小姐把這壇酒給我時,我就已經知道我活不得了……我隻不過是選擇誰陪我去死而已,或是恩人,或是親人……我懂。”


    姬無曲默了默。


    最後,她選擇了親人。


    七夕笑了笑,歪著小腦袋瞅著姬無曲,道:“道尊,你人太好了……這樣遲早會吃虧的。以後,如我這樣的人,就不要理會了吧。”


    姬無曲和她對視著,卻沒有言語。


    其實她想說,她這樣過了百年,還從未吃過虧。她救的每一個人,白眼狼也好,懂感恩的人也罷,她相救,自然是隨心而為。


    既然救不救都兩可,那為什麽要逆著自己的心,讓自己不痛快呢。


    她的左右已經長成了心軟的性子,她既想隨心而來,又想保住性命,便習慣了事事謹慎,該狠則狠。


    比如剛才,就算這小丫頭不過去,她也得攔著伏雙師姐。就算這小丫頭不提醒,她今天也是要離開的。


    姬無曲沒有說話,是因為她感覺這小丫頭說話越來越慢,仿佛是在強忍著痛苦一般。


    看來,那酒的確有毒,而且,毒性已經開始發作了。


    她還是等小丫頭把話說完罷。


    七夕的笑弱了些,仿佛是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也仿佛是沒了力氣,她說話的聲音也變得慢了些,聲音也輕了些。


    “道尊,小姐想要你的性命,她說了,隻要你的性命。她也說了,如果今天早上我到了這裏,而道尊不在,便毒伏雙道尊或者其他鏡林山的人。這樣,你肯定還會迴來的……所以道尊,如果走的話,便把其他人都帶走罷。”


    姬無曲終於開了口,道:“把酒壇交給我罷。”


    她要的便是那個裝了毒酒的壇子。剛剛七夕可能是防著這帶毒的壇子沾到她們,故而自己收了起來。


    她得要迴來。


    既然如今證據已在,拿著它,便也不管雲羅衣麵子之類……她得殺了雲天仙。


    ……也得殺了雲帆。


    她們便沒有什麽走的必要了。直接把人滅了,一了百了。


    誰擋殺誰。


    七夕不知道尊要壇子有什麽用,但還是花力氣拿了出來。


    她又道:“道尊,我沒有什麽別的想法……我隻求來生為道尊當牛做馬之時,道尊不要嫌棄我……便好。”


    說完了最後一個字,她仿佛終於完成了自己的心願,隨後彎了彎眼睛,露出一個她慣常有的清甜笑意。


    她目光由敬重變為虔誠,她對著姬無曲所在的方向彎了彎身子,仿佛是想要磕一個頭。


    然而她頭還沒有觸到地麵,姬無曲卻見到,七夕的上半身,斷了。


    就這樣斷成了兩節。


    從她這個角度看過去,能看到斷了的身子裏麵,早已經腐爛。


    她的內髒器官早已經看不出原有的模樣,隻是全都揉在一起,成了一堆爛肉。


    然而這些還不算完。腐爛的麵積還在擴大,別的地方看不出來,但七夕彎著的腿處也已經斷裂。


    七夕小腿上著的褲子是白色的,如今也已經變成了鮮豔的紅色,還在往外麵淌著血。


    再得最後,她的臉也已經成爛透了。


    姬無曲這才知道,原來方才七夕說話的時候,所忍的,便是身體腐爛之痛。


    所謂生不得安寧,死不得安眠,說的,便是這個小丫頭罷。


    她此刻卻注意到了一直在一旁懨懨臥著的六足棉豹。


    那豹子直直盯著七夕的屍體,眼睛裏多了些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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