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兒哥帶著苗大師來到隔離士兵的院子,雖然方才師父說處理這些士兵有危險,明兒哥確沒有擔心的地方,他隻是在想,他們追查的事情總是沒有進展,瞧著有些焦急。


    他有心事,苗大師看得出來。然,大齊的國事他並不想多插手。


    寒風不淩冽,隻是微微晃動著走道邊的樹木,苗大師率先開口打破沉靜道:“明兒,那個黑衣你們打算怎麽處理?”


    黑衣?


    明兒哥懵了下,片刻才反應過來,沉吟道:“師父,您不是說要留著黑衣的命來救王將軍嗎?”


    “救了之後,你們又打算如何處置他?”


    苗大師對黑衣的關注讓明兒哥偷偷的瞄了他一眼,不應該的,他師父不會無緣無故的問起一個陌生人。


    他眼珠子一轉,猜測到了一些什麽,討好的問道:“師父,您是不是認識黑衣的師父?”


    苗大師搖頭失笑,繼而哀歎一聲,“你這腦瓜子是如何轉的,嗯,如果為師猜的不錯,那個黑衣的師父淼羅應該是我苗疆的人。”


    明兒哥含糊的點頭,低聲道:“如果被草原和大齊知道了,這個蠱蟲源自苗疆,他們一定會挑起戰爭的。”


    “為師此次前來,不就為了解決這件事麽?苗疆雖然和中原隔開,彼此互不來往。但有人的地方就有爭奪,波濤暗湧,哪裏都一樣。”


    苗大師說著,抬頭看了一會天,淼羅應該是苗蘿吧。那個做錯事被趕出苗疆十年有餘的師妹。


    明兒哥全然不知他師父的心思,思索了片刻讚同他師父的話,保證道:“師父,徒兒一家一定會守住這件事的,中原的戰火盡量不涉及到苗疆。”


    苗大師笑而不語,戰火這種隻要有心人去引,又怎麽會因為明兒哥的一句話就能不涉及的。


    他作為這一屆的苗疆半部的巫師,守護苗疆子民是他的義務。


    說著走著就到了地方,守在門口的兩個士兵拿長槍蒙著麵巾,看見苗大師簡直就跟看見親人一樣。


    “卑職參見小王爺,見過苗大師。”


    明兒哥不說話,苗大師點頭應了他們的禮,“你們不必多禮。”


    兩個士兵互相對視一樣,取下麵巾小心又殷切的問道:“大師,我們有沒有感染那些蠱蟲?覺得整個人都酸軟的沒有力氣。”


    明兒哥聽見,臉色認真,如果這蠱蟲進一步禍害這些是士兵,那麽事態就變得更加嚴重了。


    相比明兒哥的嚴肅的神色,苗大師依舊一臉淡笑,他的平靜給那些人心惶惶的士兵吃了一個定心丸。


    果然,兩個士兵不知覺放鬆師,苗大師搖頭答道;“放心,你們兩個身上並沒有蠱蟲入侵的跡象,覺得酸軟多半是你們值勤站久了,另外還有太緊張的緣故。”


    明兒哥臉上的認真立刻變成了無奈。覺得他自己都有些大驚小怪的,都是蠱蟲無所不在無法防範的因素。


    苗大師說完,朝明兒哥點點頭就一同進去,兩個士兵心裏高興,慌忙給他們開門。


    苗大師進去後,整個院子隻有神情麻木的七八個士兵,一旁站著或者蹲著,各自離的很遠。他們聽見動靜,齊齊抬頭看著苗大師和明兒哥,片刻統統走過來。苗大師就是他們唯一的救命稻草。


    “大師救救我,我什麽事都沒有。”


    “大師你是不是看錯了,我有力氣我真的沒病!”


    “大師大發慈悲治治我,我還年輕,我的娘親還在蘇州等著我迴去,他們就我一個兒子。”


    “我想死在戰場上。”


    最後一道聲音的響起,將那些七嘴八舌的聲音都驅散,之前可憐兮兮祈求著苗大師救命的士兵,悉數看向那個靠在牆角低著頭的少年。


    明兒哥和苗大師也望了過去,那少年勇敢的抬起頭和他們對視,蒼白如紙的臉色,深紫色的嘴唇,看起來那麽病弱。可他眼中的神色那麽認真,看不見本該屬於他的奄奄一息。


    院子裏靜默了五個唿吸,吵雜的聲音又很快漸漸響起,他們朝著苗大師走來,明兒哥皺眉,事到如今他要求這些士兵保持紀律,有些不太可能。


    半大少年,內心還是柔軟的。


    在一群求著救命的士兵中,角落裏那個少年越發的讓人不可忽視,他想死在戰場上。


    苗大師雖知道明兒哥有皇蠱在身,一般的蠱蟲傷害不了他,但他還是不著痕跡的將明兒哥往身後護了護。


    “站住。”


    苗大師輕描淡寫的兩個字,讓躁動的士兵都停了下來。


    明兒哥看著師父的背影,內心深處有感動的波紋在擴散,他偷偷露出腦袋瞄著看情況,隻見那些士兵都站定在原地一動不動。


    苗大師朝牆角的少年招招手,那少年一怔,馬上挺直了背脊,隻是剛走一步就踉蹌了一下,得虧扶住了牆壁。


    明兒哥咂舌,瞧瞧的問苗大師道:“師父,他還有活的希望嗎?”


    苗大師沉默片刻,“明兒希望他活著?”


    問題被拋迴來,明兒哥組織了一下語言才道:“如果他想活下來,師父又有辦法的話,給他個希望也未嚐不可。”末了,他又皺眉道:“隻是師父的身體情況不太好,費神的事還是不要做了,交給兩位師伯也好。”


    苗大師點頭,沒有應話,明兒哥猜不出師父是答應救那個少年,還是不救那個少年。


    少年憑著頑強的意誌從牆角走過來,識趣的在五步外的距離停了下來。


    苗大師開口道;“你叫什麽,年方多少?”


    少年低頭恭手:“迴大師,我姓單,單字星。年方十七”


    “你的身子已經被蠱蟲侵蝕很深,沒有活下來的希望,你可願給明兒哥練手提高他的本事?”


    苗大師的話音剛落,明兒哥就在背後拉了拉他的衣裳,“師父,怎可用活人來練習。”


    苗大師沒有搭理他,隻是看著那眼中泛著猶豫的少年道:“你若是這麽死了,也不過草席一裹,柴禾一燒,化作一抷黃土。如果願意給明兒哥練習,讓他的本領精進,將來還能挽救不少人的生命。”


    “挽救別人的生命,別人會記得我們的好麽?會替我們養爹娘嗎?哪怕就是死也要死的痛快!”一旁的士兵小聲說著,說是很小聲,隻不過在這個靜寂的院子裏,每個人都聽見了。


    明兒哥不知道他的師父想做什麽,用活人來當練習的對象,跟要他用蠱蟲來殺人有什麽區別?


    苗大師當那些細聲碎語是耳邊風,聽見了跟沒聽見一樣,他隻是對那個少年說,等的也隻是少年的迴答而已。


    單星身上還穿著士兵的盔甲,他看向明兒哥,又看著一臉淡然的苗大師,好像他的迴答對他來說怎樣都無所謂。


    偏偏單星賭了。


    之前被苗大師挑出來隔離的時候,他身體還沒有感覺出毛病,他亦沒有去拿過什麽珍珠。


    隻是一天,他就從一個健康強壯準備為家鄉盡一份力,瞬間掉進了即將結束生命的黑洞。


    “好。”


    簡短的迴答,明兒哥開口想反駁,卻不知道怎麽勸一個被判了死刑的人,總不能說你要努力活著,不能就這樣放棄生命……


    苗大師有些滿意,點了頭,他看著這個少年一時半刻沒有問題,便讓他現在一旁等著。


    轉而跟那些還沒有反應過來的士兵道:“你們排成一列吧。”


    明兒哥看了一眼單星,想說點什麽的時候,就聽見他師父喊他道:“明兒,過來。”


    明兒哥哎了一聲,跟上去。


    苗大師道:“這類蠱蟲在書上沒有記載,之前為師說過的一些,你可記住?包括你用蠱蟲去試過。”


    明兒哥點頭,“這類蠱蟲的卵產在珍珠裏,主要是靠溫度的變化而變化,他們出來後會找一切生物寄生在他們身上。”


    苗大師頜首,眼中有著欣慰,他也隻不過在平日走路的時候跟明兒提過那麽一兩句。


    “這類蠱蟲都是人為創造,並且準備的時間恐怕花費了好幾年。現在你來看看,這些士兵的身體遇害程度,以及還有幾天的存活時間。”


    明兒哥也不推遲,雖然對他來說有些為難。


    他來到第一次士兵麵前,仔細觀察,那士兵膚色暗淡,眼神無光,看起來似乎隻是情緒低落。


    明兒哥迴頭看了一眼苗大師,有著詢問的意思,苗大師卻負手而立,淺笑不語。


    看來是打定注意要讓明兒哥自己解決,他來這裏的目的就是為了鍛煉明兒哥。在苗大師的眼裏,這些士兵都是材料。


    將死之人,身體枯竭無法挽救。那麽便用來試驗藥物,從中找到破解那個蠱蟲的辦法。


    很正常。


    隻不過中原人的思想和他們苗疆的想法總是有出入,他們苗疆認為很自然的一件事,在中原人看來似乎很那接受。


    比如此次,他問那個單星的少年是否願意給明兒試藥,是在對方願意的前提下,他們苗疆也沒有強迫他人。


    明兒哥怎麽會懂他師父的苦心,他正左右打量那個士兵,看起來除了沒精神真的沒有其他問題。


    繼續迴頭看師父,師父依舊沒有反應。明兒哥一咬牙,從衣袖間拿出一把匕首。


    那士兵不自覺的後退一步,“小……小王爺?”


    “你忍著點,我要看看你的血。”明兒哥認真說著,露出抱歉的神情。


    士兵重新站定,神情恍惚的將手伸出去。


    明兒哥握著匕首,找了個痛感強烈又不傷性命的穴道,一刀紮下去,極快不深。又猛地拔出來。


    匕首尖端沾了一絲鮮血,而那個士兵一點反應都沒有,隻是臉色很快的灰暗下去,過了一會,噗通的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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