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落日。


    公司每個樓層的部門,員工們都在整理著手頭上的工作,然後陸續的下班,三兩成對的等在電梯口,偶爾閑聊幾句,或笑或疲憊。


    司徒慎從走廊穩步走過來,頓在了敞開的辦公室門口。


    裏麵寬大的辦公桌,女人身子陷在高背椅裏,單手撐著額,另一手翻著手裏的文件,偶爾用筆在上麵勾一下,神情專注卻掩飾不住眉眼間的疲憊。


    低聲清了下嗓子,他像是不經意的走進來一樣,此時夕陽大片的從窗外灑進來,他站定在辦公桌麵前時,就擋下了一大片的陰影,很強烈的存在感。


    可埋在辦公桌上的秦蘇,似是沒看到他,連眉尾都沒掃他一下。


    司徒慎有些尷尬,「都下班了,你不走?」


    「嗯。」她低聲的應。


    男人蹙了下眉,又習慣性的抬手撫了撫喉嚨,心頭是有些心煩氣躁的,卻什麽都沒表現出來。


    其實結婚這六年,他向來都是習慣冷漠對待她的,也該是這樣。可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他會因為她容易喜怒多變,就像是她現在和他冷著距離,他會想要去拉近。


    尤其是那一巴掌,像是塊石頭一樣壓在胸腔裏,他放低身段想要解釋,可是她說不必。


    濃眉斂了斂,黑眸裏忽然竄上一絲光亮,他薄唇扯動著的說,「舟舟前兩天說想吃烤肉,一會兒我們去接他,去吃吧。」


    「是嗎?」秦蘇不確定,平時也沒聽到小傢夥念叨饞什麽。


    「嗯,他一直說想吃。」司徒慎點頭。


    「那就哪天再說,明天周末,所以我告訴李姐接完舟舟放學後,就直接送到我爸那裏了。」秦蘇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後緩緩的迴著他。


    男人站在那,忽然覺得很氣餒。


    正不上不下時,褲子口袋裏的手機震動了起來,他掏出來看。看到上麵顯示老宅的座機號時,略微遲疑了下,還是接了起來,「餵。」


    「阿慎,蘇蘇的手機怎麽打不通。你爸今天和老朋友去垂釣園,釣了很多野生的魚,晚上你們要不要過來一起吃?」電話那端是老太太,被兒媳婦磨的沒辦法,隻好她來打電話。


    司徒慎聞言,下意識的看向還在埋首工作的女人。


    見他這邊沒給出迴應,老太太向來知道他不願意迴老宅,打電話隻是通知下,所以很快就說,「不願來就算了,反正你也不愛吃魚。到時你問蘇蘇過不過來。」


    「我去!」他忙出聲,然後沒管那邊的詫異,又繼續答應著,「奶奶,我們一會兒就過去。」


    掛了電話,秦蘇也抬頭看向他,「奶奶來的電話?」


    「嗯,讓我們去老宅吃完飯。」司徒慎點頭,將手機放迴褲子口袋。


    「你怎麽替我做決定了,萬一我有事去不了。」她皺眉,不怎麽高興的對著他說。


    男人暗暗腹誹著哪有什麽事,語調還是不緊不慢的,「***脾氣你知道,你想讓她不高興?」


    「好吧,那等我處理完這兩份文件的。」稍稍權衡了下,她還是點頭答應了。


    平時老宅那邊主動打電話不多,所以每次打的時候,她絕對會過去。而相比之下,司徒慎是基本都不迴老宅的,次數都能算的下來,所以對於他剛剛的答應,也讓人頗感意外。


    「ok。」司徒慎挑眉,一點也不急。


    秦蘇抿了抿嘴唇,沒說什麽,低頭有效率的處理公事。


    **************************************


    老宅。


    倆人到了時,天色已經降了不少,落日不見蹤影。


    從玄關走進去,老遠就能看到廚房門口放著兩個白色的塑料大桶,裏麵有魚歡騰的在裏麵蹦,偶爾會濺到地麵上一小灘水漬。


    「哎呀,蘇蘇來了!」拄著拐棍也站在那的老太太看到他們,立即揚聲招手。


    「奶奶。」秦蘇笑著走過去,叫人。


    「奶奶。」跟在後麵的司徒慎也一併走過來,同她一樣。


    老太太挑眉看了他一眼,也沒多搭理他,直接對著孫媳婦催促著,「快,把你婆婆換下來,你來弄!你弄得絕對好吃!」


    「媽,你能不能別孫媳婦以來就嫌棄我啊!」正將鍋裏倒油司徒夫人聞言,很是委屈的說著。


    「行行,下次我注意點。」老太太拍了拍兒媳的肩膀,很是勉強點頭。


    司徒夫人忍不住笑,無奈的搖了搖頭。


    「舟舟呢?」司徒夫人沒看到孫子,不由的問。


    「他啊,明天周末,所以被送到我爸那邊了。」秦蘇忙迴著。


    「嗯,多陪陪。」聞言,司徒夫人也不敢說太多,害怕觸碰到秦父的病情傷痛。


    秦蘇伸手接過一旁徐媽遞過來的圍裙,很快的套上係好,然後半蹲下看著塑料桶裏活蹦亂跳的魚,笑著迴頭說,「奶奶,我們晚上再做一個酸菜魚吧?魚頭和魚骨頭再調個湯,怎麽樣?」


    「好啊好啊,麻椒多放點,好久沒吃了,光聽你說我都饞的等不及了!」老太太一聽,別說眼睛,臉上都快冒光了,北方人向來就是味道重一點,但是年紀大了以後,吃的上麵都被很限製。


    「嗯吶,我馬上就弄!」秦蘇溫婉一笑的應下。


    司徒慎站在那,黑眸看著她將捉出來的魚拿到水池裏,然後麻利的用刀背拍暈了那條魚,然後從魚肚子開始將唰唰刮著魚鱗,開膛破肚取腮,不一會兒就將魚洗幹淨了。


    他超市都沒去過幾次,更別提菜市場,所以並不知道魚市的那邊老闆是怎樣殺魚的,但手法一定沒有她這麽幹淨又漂亮,一點沒有平常女人的嬌氣。


    接下來她的動作依舊麻利,低頭專注著,垂落的髮絲就隨著她的動作輕輕的旋,當留意到她鼻頭上沁出的那幾顆幾不可見的汗珠時,濃眉緊蹙了起來。


    司徒慎看向還站在那的老太太,不禁道,「她這才剛過來,連歇一下都沒有,就讓她去幹活。奶奶,傳出去得說你老太太虐待孫媳婦。」


    「你個臭小子,這會兒知道心疼媳婦了?」正在低頭看魚的老太太聞言,老高的挑眉看向他。


    「我什麽時候了。」他有些不自然,別過了眼。


    老太太卻笑了,然後慢慢的直了身子,拄著拐棍的手握了握,眼神很深的望向自己這個從小就很偏愛的孫子,「孝敬公婆和長輩,你以為是什麽讓她心甘情願的?」


    雖然是問句,可老人家的語氣很平靜,像是一條在夜裏靜靜流淌的河。


    司徒慎覺得自己的心也跟著安靜了,另一種不知名的感覺卻越加清晰了,他努力平抑著,薄唇隻能無意識的吐出,「是什麽……」


    老太太看到他這樣,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能是什麽?


    當然是愛。


    ***************************************


    車子從老宅行駛出來時,已經是霓虹燈起。


    從私路穿梭出來,一路上了二環橋,夜色下的h市光怪陸離,空氣浮躁又熱鬧。


    秦蘇將半敞的車窗全部的放上去,一旁駕駛席上的男人也蹙眉掛斷了電話,是司徒夫人的電話,在老宅最終的不歡而散,令司徒夫人還是忍不住給兒子打電話埋怨了幾句。


    本來從他們到了老宅,再到吃飯的時候,除了他們父子倆沒有交流,氣氛真的算是很融洽的。可飯後到了客廳一起吃水果,閑聊時老太太提了一句下個月男人的生日。


    或者是自己釣的魚被大家吃的很香,公公司徒平太有成就感了,竟主動的對著男人說了句生日到時迴家裏一起過吧,雖然語氣嚴厲和強硬了一些。而司徒慎像是以往時一樣,輕飄飄的拒絕一句「不需要」。


    接下來的事和以往差不多,父子倆雖不至於大動肝火,卻也還是將氣氛弄的僵了。直到他們離開時,司徒平的臉色還一直是不好的。


    秦蘇看著已經合上的車窗玻璃,從上麵能看出,男人原本舒適的坐姿有些僵硬,握著方向盤的手臂線條也在繃緊。


    伸手在上麵影出來的俊容輪廓上來迴的蹭,秦蘇對他也對自己嘆了口氣,還是轉過了頭看向他,「你打算這一輩子都跟你爸僵下去麽。」


    「誰知道。」司徒慎盯著前方,薄唇冷扯。


    「我總覺得,在爸心裏,那件事他雖然嘴上總說是因為你,可他心裏未必是真的怪你。」靠在車座上,秦蘇找了個舒適的姿勢,歪著頭對他又繼續這樣說。


    就像是她以前曾失口跟他說過的那樣,天底下哪有父親不愛自己的孩子,不過是沒有找到更好的相處方式而已,因為心裏有芥蒂有疙瘩,才會不知道要怎樣彼此靠近。


    「嗬。」他輕笑,自嘲很明顯。


    「其實你跟他關係始終不好,心裏的疙瘩不僅僅隻是這件事吧。」秦蘇一直看著他,半響後這樣說著。然後當他的黑眸也轉過來時,她才緩緩繼續,「是不是還因為季雨桐?」


    「……」司徒慎眉眼滯在那,略帶驚訝的看著她。


    「當年你和季雨桐分手,是因為你爸給了她一筆錢。」她抬手將散下來的髮絲掖在了耳後,笑了下,淡淡的說著和自己無關的事。


    其實這件事情還是後來老太太告訴她的。


    司徒慎略微低了些俊容,濃眉微蹙。


    她說中了他心裏的一些事,當年那場車禍是一方麵,季雨桐也確實有一部分原因。當年季雨桐忽然跟他提出分手要去國外,隨後失去戀人的他對於安排的商業聯姻也沒有再排斥過,隻是後來竟然發現了季雨桐並沒有出國,原來是司徒平拿錢讓她離開自己。


    「看來季雨桐還是比你爸重要啊?」秦蘇收迴目光,看著前方斑斕的夜色,略帶幾分嘲弄的自言自語,「也對,季雨桐對你來說哪能是別人隨隨便便能比得了的?誰又能比得過。」


    司徒慎聽著她的語氣,胸口有些緊,握著方向盤的手也更緊。


    他想說他隻是幫雨桐,兩人之間並沒有怎麽樣,可似乎這樣的話說出來也是那樣無力。


    秦蘇心裏不痛快,嘴上也是,「你們倆讓我相信是真愛了,哪怕她已經殘花敗柳,你還……」


    「她是逼不得已!」聽到她的故意諷刺,他還是忍不住出聲打斷。


    「你有沒有聽過這樣一句,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她忽然想起了易江南曾對她說的話,淡淡的吐出迴敬他。


    「我隻是不想再聽到,誰再拿這件事來重傷她!」司徒慎冷下了俊容。這件事對於季雨桐是多麽大的魔,她那樣顫抖的跟他痛哭講述,那麽可憐,當然會滋生出維護。


    「不然呢,你是不是還想要動手啊?」秦蘇輕輕的笑。


    一句話,像是一桶涼水澆了下來。


    司徒慎表情默了下去,薄唇緊抿,直到前麵車子停在信號燈處,他才重新抬起了黑眸看向她,聲音裏夾雜著一絲痛,「你不接受解釋,那你可以打迴來。」


    他是認真的,甚至將整張臉都露過去。


    秦蘇別過了眼。


    她其實不想總把那巴掌掛在嘴邊的,因為那幾乎已經在她心裏落了塊疤,每提一次對她來說才是難過,剛剛也隻是迴嘴時的脫口而出。


    信號燈已經轉換的亮起,司徒慎重新發動車子,見她一直別著眼沉默。


    「那到底要我怎麽做,你心情才會好一點。買牛肉餡餅嗎?」這個瞬間他是真的束手無措,帶著些小心,試探著詢問著她。


    秦蘇抬手蓋在了自己的眉眼上,努力的平抑著翻湧的心緒。


    都已經解釋了,道歉了,到底還要我怎麽做,還要我怎麽樣?


    她是不是應該知足,這和以前相比的冷漠要好了很多,是她太得寸進尺了?可為什麽感覺更難過了呢。


    「司徒慎,不是所有的事情,解釋或者道歉就有用了。我身上沒有那種開關,可以在你每次傷害後按一下,我就會馬上開心。」


    司徒慎聽著她幽幽的在說,像是有隻無形的手正在慢慢收緊著他的心髒。


    正要喘不過氣來時,忽然又聽到她聲音冷了下來,裏麵還帶著絲絲的輕笑,「如果你想我開心,好啊,那你就把季雨桐送走,跟她老死不相往來!你做不到吧!」


    司徒慎薄唇緊緊抿成一條線,沉默。


    車內也跟著沉默下來,除了汽車的引擎聲,隻有兩人不算平靜的唿吸聲。


    秦蘇的手放了下來,秀眉正因為激動和克製,在澀澀的發顫。


    嘴唇蠕動,強烈的情緒波動,令她一時難以自控,聲音淒楚:「是你自己說的,你會試著接受這場婚姻,試著接受我……我沒有逼你!司徒慎,如果你不能做到,那就別給我希望!別再給我希望!」


    「秦蘇……」司徒慎怔怔的看著她。


    就像是那晚一樣,好像又看到了眼尾一抹紅的她,那樣問著「那我呢」。


    心還是亂,可又多了一種感覺,像是一下子被插了十幾把匕首,疼。


    這樣的氣氛下,被手機的忽然震動打破。


    秦蘇將車窗放下來,讓夜風吹進來好能麻痹一下。


    司徒慎拿過剛剛放在案上麵的手機,手指卻頓在了屏幕上麵,因為上麵顯示著的是季雨桐的號碼。


    「怎麽不接?」她注意到,側過臉來問。


    「……是雨桐。」司徒慎喉結上下滾動了下,老實的告訴她。


    聞言,秦蘇沒有出聲,再度別過了眼。


    平時季雨桐如果來電話,哪次他都是毫不猶豫的接起來,可這會兒,她淒楚的聲音還在車廂裏久久迴蕩……


    震動結束,並沒有再接著打第二通,屏幕暗了下去。


    秦蘇將身子坐正,看到打算男人將手機放迴去時,屏幕又再度亮起,有條簡訊跳入,打開閱讀後,他的濃眉攏到了一塊兒。


    然後,她便看到他在頓了兩三秒後,車速慢了下來,手指快速的在屏幕上劃動了幾下,然後將手機放到了耳邊。大概這樣反覆了兩三次,他才將手機放下。


    感覺到他黑眸若有若無的看向自己,秦蘇眼觀鼻鼻觀心,裝作沒發覺。


    司徒慎猶豫了下,還是主動開了口,「剛剛雨桐給我打電話,然後又過來一條莫名其妙的簡訊,說什麽保重。我剛將電話迴撥過去,已經打不通了……」


    「哦。」秦蘇淡淡的應。


    見狀,司徒慎也不好再說什麽,隻能抿緊薄唇,可是心裏有種不安在漸漸擴大。


    不用去仔細看和感受,男人此時的心神不寧也是那樣的明顯。


    「你還是去看下吧,別再真有什麽事。」秦蘇嘆了口氣,語氣平靜的說著。然後又伸手指了下前麵的路口,「前麵放我下來吧,我自己迴去。」


    伸出指著前方的手被人握住,她不由的看過去。


    司徒慎收攏了些掌心,卻道,「我們一起去。」


    (看到群裏有說加更,因為自身的關係,沒辦法像是其他作者那樣更新那麽多,覺得真心覺得抱歉。很感激你們會把月票投給我,謝謝!!)


    </br>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總裁老公,乖乖聽話!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蘇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蘇子並收藏總裁老公,乖乖聽話!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