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療養院。


    手頭的案子都竣工,其他的還在前期的準備當中,所以不再時時的去跑現場,秦蘇雖然也還是一樣的忙,但時間卻明顯能抽出來很多。


    幾乎抽出來的時間她都會來這邊,因為秦父的病情這幾天似乎有些不太好,疼痛的時間越來越多,有一次夜裏還吐了血,雖然她裝作被成功的刻意隱瞞。


    從車上下來時,她瞥了眼旁邊停著的黑色卡宴。走過去,二層小樓的門口站著兩三個白大褂的人,和正聽他們說話的男人。


    等她走過去,醫生已經離開,男人黑眸看到她,並沒有立即轉身往裏麵走。


    「你什麽時候過來的?」秦蘇看著他問,似乎很多次她都不知道他來過。


    「有一會兒了。」司徒慎隨口迴著。


    「剛剛醫生說什麽了?」她看了眼背影消失的醫生們,轉迴來問著。


    「秦蘇,爸的情況似乎不太好。」男人擰眉,語氣凝重了一些。


    「我知道。」聞言,秦蘇抿唇。


    「醫生剛剛跟我說,第二次的手術治療,也許沒辦法進行了,讓我們商量一下。」見她神色無恙,司徒慎猶豫了下,才說著。


    她聽後,久久沒有說話。


    「如果確定不進行第二次手術,藥物裏可以加大一些止疼的,這樣爸能減輕些疼痛。我覺得這個事還是應該由你來做主。」見她不出聲,他隻好繼續說。


    和剛剛一樣,秦蘇還是不說話,隻是抬眼去看他,一時之間心焦麻亂。


    早在秦父的病情檢查出來時,她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可從安排父親住療養院,再到找藥找癌症專家,她一直是抱有希望的,哪怕第一次手術的失敗,她也總覺得還有希望。可現在第二次手術沒辦法進行的話……


    這邊正是氣氛沉窒時,一道年輕的男音焦急的插進來,可內容卻是,「姐,你知道桐桐去哪了嗎,我剛才去酒店找她,說她昨天就已經退房離開了!」


    「她走了。」秦蘇側過身,看向氣喘籲籲的堂弟。


    眼角餘光,沒有錯過一旁男人微滯的臉部表情。


    「走了?去哪了,迴紐約了嗎?姐,你怎麽會知道!難道是你讓她走的?」找不到人的秦嶼著急的快瘋了,迴來後看到堂姐也隻是下意識的問,可聽她這麽說便懷疑了。


    「對,我讓她走的,留下做什麽,又不跟你結婚。」她原本就沒打算過要否認,直接說著。


    「你怎麽可以這樣呢!姐,你好過分!」秦嶼瞪大了眼睛看她,很生氣的表情,然後就轉身要迴房間裏收拾行李追愛去,「我現在就去訂機票,我也要迴紐約!」


    「站住!」秦蘇拔高了聲音。


    秦嶼站住,從小到大,堂姐對於他始終是最溫柔卻也最有威懾力的人。


    秦蘇寒著一張臉,氣憤的咬牙,「你大伯現在病情已經很糟糕了,剛剛醫生過來說沒辦法進行第二次手術了,你懂什麽意思嗎!醫生隻能用藥物維持他的疼痛,而我們隻能等待他的生命耗盡!你還跟我在這裏兒女情長,你不應該陪他過了最後的時間嗎!」


    「姐,對不起……」秦嶼愣住,隨即懊惱的低垂下了頭。


    這樣一通吼,秦蘇反而倒有些內疚了,剛剛被秦父病情吞噬,一時間心澀難擋,偏偏堂弟還跑來嚷嚷什麽季雨桐,幾乎是沒有意識的將氣都撒到了他身上。


    看著堂弟的身影消失在屋內,秦蘇揉了下臉,嘆氣,「我剛剛是不是太過分了。」


    「小嶼他不會怪你。」司徒慎也收迴了視線,很誠懇的說。


    「那你呢?」她看向他,靜靜的問。


    司徒慎微挑了眉,無聲的詢問她話裏的意思。


    舔了下有些幹燥的嘴唇,秦蘇繼續將話說明白,「我送走了季雨桐。」


    男人薄唇微微抿在了一起,卻並沒有說話,隻是沉默著,抄在褲子口袋裏的手略微的收攏。


    剛剛秦嶼問時她也可以裝作不知道的,可還是想讓他也知道。讓他以後自己知情,還不如她先坦蕩蕩的告訴他。隻是她有些意外,總以為知道這件事後,他會動怒或者什麽的。


    可是沒有,他表情沒什麽變化,隻是那雙黑眸裏,似乎有那麽一抹隱隱浮現的掙紮。


    見他沉默著,秦蘇直接抬腿往屋裏麵走著,想要和秦父說會兒話。被父親病情牽著思緒,一向敏銳的她,錯過了男人似是有話要說的猶豫。


    ****************************


    周日。


    廚房裏,秦蘇紮著圍裙正在俯身嚐著鍋裏煮的湯,迴身將剛剛切好的香菇都撒上去,滾出一個個水泡以後再嚐一口,味道更鮮了。


    「李姐,等會你留下來吃完再走吧。」看了眼一旁正在認真清洗野菜的阿姨,她笑著提議。


    「好啊,正好我老公今晚加班,女兒又在我婆婆那裏!」請來的阿姨聞言,很開心的答應著。


    「一會兒把我上次帶迴來的烤鵝拿出來,撕半隻微波一下吃。」秦蘇也很高興,提議著。李姐在她這裏幹了很久,是老人,很多時候她都會邀請對方留下來一起吃,可畢竟人家也有家庭,所以隻能是偶爾的。


    李姐轉身去打開冰箱,耳尖的聽到了什麽,說,「太太,你的手機好像是響了!」


    聞言,秦蘇屏氣凝神的也去聽,果然有手機鈴聲傳來,她忙放下了勺子朝著客廳走過去,將放在茶幾桌上的手機拿過來,邊示意著正在看動畫片的兒子將音量放的小聲一些。


    隻不過看到上麵顯示的號碼時,她表情忙放鬆下來,不再著急的接,「餵?」


    那邊打電話的人不出聲,可是仍能感覺到那股吊兒郎當的勁兒。


    「有事快講,我在忙!」秦蘇對他向來沒有耐心。


    「忙什麽啊!」邱景燁這才叫。


    「做飯。」空出手係了下微鬆的圍裙帶,她不耐的迴。


    「哇,我要吃!我剛要下班,肚子正餓的不行!」


    「吃什麽吃,迴你自己家吃去!前兩天我不是剛請你吃過飯了,又打電話幹嘛,你到底有什麽事,沒事我就掛了!」


    「別,說正事!」見她真的要掛斷,邱景燁忙正色起來,開始奔向這通電話的主題,「上次你不是讓我找人。」


    「嗯?」秦蘇點了點頭,挑眉。


    「我當時是托朋友幫忙的,過後我也忘了說一聲,那邊以為還要一直盯著。剛剛跟我說人在哪時,給我弄愣了,你不是說情敵迴紐約了嗎?可我的消息是她還在h市,就是你們公司建的那個華融國際的高級公寓!」


    秦蘇被他的話驚到,然後眉眼慢慢的沉了下來。


    「你確定?」她最後的問。


    「不確定我能跟你說嗎?我也是剛剛才知道,確定以後馬上就告訴你了!」邱景燁語調很正經,沒有半點玩笑的意思。


    「好,我知道了。」平靜的說完,秦蘇便將電話掛斷了。


    沉默了兩秒,她快速的撥通了號碼,待那邊接起來後,她開口,「是我,秦蘇。幫我查一下這周一xx航空飛去紐約的旅客名單……」


    手機再度從耳朵上放下,再度確定以後,秦蘇站在原地沒有動,一時半會還沒有消化掉這個消息。


    當天明明看著季雨桐離開的,難道說她最後並沒有登機?剛剛打電話也已經確定過,她確實沒有走。而且邱景燁電話裏有一個最重要的信息,華融國際……


    這些都像是巴掌一樣,諷刺的扇在了秦蘇的臉上。


    「爸爸!」


    兒子清脆的童音,歡樂的響起。


    她轉過身看了過去,小傢夥跑向了正從樓上走下來原本在書房裏的男人。從下到上的打量了他一番,發現他已經換下了居家服,灰色短t,暗色長褲,雖是很普通的穿著,可是穿在他身上休閑又細緻。


    目光最後到他的俊容上,她走過去,「你這是……要出門?」


    「嗯。」司徒慎很淡的點了下頭,幹燥的手掌放在兒子的小腦袋瓜上。


    「不是說晚上要吃排骨嗎,我已經快弄好了,再有個十多分鍾就可以開飯了。」他個子高,在家裏不穿高跟鞋的時候,大多數近的距離都要仰著頭看他。


    「你們先吃吧。」他不易差距的蹙了下眉,這樣說。


    「幹什麽去啊,我記得你今天沒有應酬。」握著的手機放在圍裙中間的口袋裏,她挑眉不解的問。


    薄唇是抿了下的,男人才迴,「……有事出去一趟。」


    「喔。」秦蘇不疑有他的點了點頭。


    見狀,司徒慎拍了拍偎在他腿旁的兒子,然後直起身子往玄關方向走。


    「司徒慎。」擦身而過後,她出聲。


    「嗯?」正彎腰換鞋的男人聞言,迴身看向她。


    「那你晚上還迴來嗎?」秦蘇嘴角帶著笑,再自然不過的問。


    司徒慎陡然蹙眉,不由瞪向她,一旁的兒子就在身邊,她忽然這樣問是要做什麽。


    「當然迴!」他不悅的迴,這段日子他哪還有夜不歸宿的時候了,不迴家迴哪兒去!


    「嗯,好。」秦蘇笑的更加溫婉了。


    厚重的防盜門被打開又關上,男人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裏,她眼角嘴角的笑容一併消失。


    ****************************


    華融國際,a棟b座。


    聽到門鈴聲時,季雨桐幾乎飛奔一樣的跑過去將門打開,當看到門外站著的男人時,有那麽一瞬間,她以為迴到了從前,可惜他無名指上的婚戒正刺眼的提醒著。


    「我還以為你會晚到一會兒呢!」她開心的說著,將下午在超市裏買的男士拖鞋一併拿了出來。


    黑眸定在那雙男士拖鞋上兩秒,司徒慎皺了下眉,卻也還是抬腳穿了進去。


    一直未曾被使用過的餐桌,此時擺放著嶄新的碟碟碗碗,裏麵都有著飯菜,六菜一湯,每一樣看起來都是精緻可口,如同拍出來的美食照片一樣。


    「快坐下來!」季雨桐拉開一張椅子後,忙招唿著他。


    司徒慎站在原地猶豫了一下,走了過來,在她拉開的椅子上坐了下來,被動的看向這一桌子的菜。


    相比較起來,季雨桐開心的溢於言表,腳步輕快的走到他對麵坐下來,將筷子給他遞了過去。


    是的,在登機的那一瞬,她後悔了,她真的受夠了這種被安排,憑什麽她總是要被秦蘇安排著?更何況,當初答應了秦嶼的求婚,紐約那邊她再迴去的話,有些好不容易斷了的事……


    所以她想了想,還是給司徒慎打了電話。


    當時司徒慎正在開會,接到電話時一愣,那邊的季雨桐也說不清話,隻是和逃婚那晚一樣一遍遍的喊著他,然後一直哭一直哭。以為是出了什麽事,得知她在機場後,他就開車直奔而去。


    見到麵以後和電話裏一樣,她的眼淚就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流不完。


    「慎,我……我不想迴紐約!」


    最後,在她斷斷續續裏,最終哀哀的看著他,懇求的說。


    麵對這樣的雨桐,他怎麽可能說不。她說害怕迴到酒店會被秦嶼繼續糾纏,所以想到了手頭空著的公寓,沒有多考慮的就直接帶她過來了,她如果不想迴紐約,那麽總歸是得找住的地方,他有當然會給她住。


    「這些都是你愛吃的菜,你快嚐一嚐!」季雨桐看著對麵的男人,獻寶一樣的說。


    在機場看到他飛車而來,她真的是忍不住哭的更兇,打電話時也能隱約辨別出他那邊似乎在開會,再看到他焦急的眉眼,她又痛又喜。


    真好,他和她一樣,並沒有忘記自己!


    司徒慎接過筷子,卻並沒有直接動,眼角餘光瞥到桌邊放著的餐盒。


    「嗬嗬,你知道我不會做飯的!是老道外的那一家,就是以前你總帶我過去的那一家!我特意過去買的,你快嚐啊,看是不是當年那個味道了!」季雨桐堆著笑說。


    「嗯。」司徒慎點了點頭,終於是動了筷子。


    「怎麽樣,以前一樣嗎?」季雨桐忙問。


    「……嗯。」司徒慎咀嚼完咽下去,很慢的點頭。


    剛剛隻是隨便夾了其中一盤的,菜名他都快忘記是什麽了,更被說當年的味道是什麽樣的,他根本想不起來。牛肉煮的味道極好,可吃在嘴裏,他怎麽總會去想著本來晚飯的排骨呢。


    看著他將碗筷都放下,裏麵還有大半碗的米飯,季雨桐不由問,「慎,你吃飽了?」


    「嗯。」司徒慎點了點頭,對著她勾了下唇。


    「是不是不好吃啊?我買的時候忘記去問了,還是不是以前那個廚師了,都過去這麽多年了……」季雨桐很沮喪,說到後麵聲音越來越低。


    見她有些情緒低落的低垂著頭,司徒慎隻好轉移話題,「雨桐,你打電話說有事找我。有什麽事可以直接說,我幫你解決。」


    「其實也沒什麽,我既然想留在h市了,那麽我也總不能這樣待下去。我想要去工作,可我現在對這裏好陌生,所以想讓你幫我一下。」季雨桐這才抬起頭來。


    「好,我幫你安排。」司徒慎聽後,點了點頭。


    「會不會很麻煩啊?」季雨桐緊張的問。


    「不會。」他搖頭,這對他來說不難。


    見狀,季雨桐立即笑了開來,然後起身朝他招手,「既然你吃飽了,那慎,我們到客廳去,我給你彈鋼琴好不好?」


    不等他迴應,她就已經跑到了鋼琴麵前,將琴蓋打開,上麵的黑白琴鍵映入了眼簾,季雨桐高興的在上麵輕輕撫著,然後手指落在上麵,一個個音跳了出來。


    當男人帶她來到這裏時,她一眼就看到了這架鋼琴,這是曾經他送給她的啊!去紐約根本帶不了,以為會被房東處理掉,沒想到竟然還在。


    一曲又一曲,季雨桐刻意彈奏的都是一些老曲子,曾經給他彈過無數遍的。


    琴音悠揚,司徒慎不是第一次坐在這裏聽,可這和以前溫靜桐彈時根本不一樣。那裏坐著的是真正的雨桐,和曾經一樣,她隻為他一個人彈琴,那背影也都是烙在他記憶深處的。


    時間分分秒秒的過,琴聲還在,彈琴的人像是不會累一樣,那樣的專注。


    司徒慎屈腿坐在沙發上,黑眸凝著彈琴的人,也正在陷入了琴聲和迴憶的氛圍當中。隻是偶爾不經意向窗外瞥過時,外麵不知何時已經霓虹燈上,時間已很晚。


    看著季雨桐,長發垂在後背,一切都是記憶裏的,他真的無法去打破這樣的畫麵,也不想去打破。


    可驀地,心裏一激靈。


    眼前忽然閃過秦蘇那雙眼尾上挑的眼睛,彎彎的看著他,聲音迴蕩在耳邊:那你晚上還迴來嗎?


    (今天更新5000字吧。其實季雨桐迴來,比較起來他才能慢慢的發覺,這些年的婚姻已經被他潛意識裏接受,以及秦蘇這個人。哎,我真心希望我什麽時候能每天上午更新完畢啊!還有就是,加群的姑娘,必須留言後報上vip用戶名!否則就要無情拒絕了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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