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日,一個骨瘦如柴、精神憔悴的中年人,騎著他的瘦馬出現在棣州城下,這個人麵容蒼白,幾無血色,腰中長劍的血跡也並未擦拭幹淨,箭囊已經空了,食囊也軟塌塌的見了底。

    張成武曾經幾次發過誓,當他再見到此人時,就會一拳把他掀翻在地,然後用最重的枷鎖將此人押解到齊州。可是當他得知了消息,一路跑出城來見到郭延嗣的時候,卻隻是歎了口氣:“你這次可是把天都掀翻了。”

    “我也有所得知。”郭延嗣的話,出人意料的語氣平穩。

    兩人沉默了片刻,城內的軍馬民兵都已經出來,隨時準備羈押郭延嗣。

    “太尉暫時解除了你的指揮權,但是保留了你的職務,並明確指出對你不適用逮捕。不過你也應該在規定的時間,規定的地點向前來審查的人交代一切,包括你這段時間的動向,進行這種行為的動機,以及他們想要得知的一切消息。”

    郭延嗣點了點頭,此時的他顯得非常可憐。

    “嗯,你不要太擔心,現在一切都好,你夫人的情況已經穩住了,恢複的很好,快要恢複健康了,你可要爭取時間去看她。”

    郭延嗣輕輕解下了皮囊,從裏麵掏出一束幹枯的蘆花:“把這個放在她墓前吧,我可能無法親自去了。”

    張成武輕輕接過了蘆花。

    “其實,她確實在死前念叨著故鄉,念叨著蘆花,但我真沒想到你會帶一束迴來。”張成武接過馬的韁繩,和郭延嗣並排迴去:“為人夫,你確實不錯,但是……”

    又是一陣沉默,這次郭延嗣主動說話了:“我聽說,你放棄了對我的搜索。”

    “是啊,當時我想著,安全第一,還是讓大家撤迴來,反正我隱瞞這麽久也是難脫罪責,大不了就多背一個。但是,你也沒讓老交情失望,居然真的迴來了。”

    “是啊,到底還是要迴來,我也必須迴來。”郭延嗣深重的歎氣,帶著一點顫抖:“說實話,我也真的想一走了之,但是,到最後還是要迴來的。”

    幾天後,郭延嗣被帶到齊州,接受訊問之後撤銷全部職務,高俊給他安排了在州學裏麵的獨立學習班,讓他在那裏先參與學習。

    “也許真的是我錯了,果然是就應該當他的老兵油子,而不是被我強行一步一步的提拔,最後鬧出這樣的事情。”高俊不傷感都這麽說,這是一場小小的送別會,顏青在為高俊服務一年多之後,也到了該離開的時刻,他已經被調入禮政府,而取而代之的則是才來不久的程元鳳。

    此時,另一個在久久沉默的人是鐵木真,他對著自己大帳裏掛著的一把金刀出神。

    “父汗,您在擔心中原嗎?”從印度迴來的窩闊台看見鐵木真的樣子,上前詢問。

    “是啊,我現在確實有些擔心了,盡管在西麵見到了許多田地,但最終,我還是想念斡難河,並且要消滅最初的敵人金朝。所以我放棄了,不再繼續向西前進,而是迴到故鄉。”鐵木真不無傷感,這一迴去,恐怕就不能再來了。

    “我在魯迷見到最博學的學者說,我們腳下的大地是一個球,咱們僅僅花了兩年的功夫就跨越了這個巨大地球的四分之一,我想,咱們還是有機會繼續向西的。”

    將領們都笑了,他們確實希望如此,畢竟未知的世界是如此的折磨人,向東走了之後,他們又無比的向往繼續向西。

    “從亞琛迴來的軍隊後天抵達大不裏士,到時候,咱們就啟程迴去。”

    在此時,高俊正在開州的營地接待何誌也:山東轉而由樓升、張成武負責,何誌也來幫助高俊管理前線軍管區,以及隨著軍隊前進建立恢複區機關。

    “這樣也好,要說起來,何誌也你一個人就能頂半個政府。”高俊也輕鬆下來,何誌也卻正色的遞給他一份文件。

    “這寫的是什麽?”

    “你想想,太平軍馬上就要建軍多少周年了?”

    “八年了。”高俊接過來,掃了一眼標題:“八一宣言?”

    “沒錯,以前從來沒有慶祝建軍紀念日,依我看,這次應該紀念一下。屆時邸報上應該刊登一篇特刊,我已經初步起草過,這次要找你來審閱,商量一個最後方案。”

    “好!”高俊坐下來,仔細將宣言看了一遍,又重重地點點頭:“寫的好,抗敵則生,不抗敵則死。這句話說得再清楚不過,咱們就是要接過大旗,構建以咱們太平軍為核心的聯合陣線,一切還稍有良知的人都應該與我們聯合!”

    在下午的擴大會議上,在座的軍官和高級幹部們都對八一宣言作出了肯定,並且立即用快馬將之送往,遼東,陝西,河北,太行等地。

    “過去幾年間,朝廷屢戰屢敗,人心失望,現如今又以承裔這樣的無能之輩判樞密院,隻知攬權,不知擔責,智能之士寒心,如果不是有抗蒙的大義在,早就滅亡了。

    可是,朝廷就連這個大義的旗幟也舉不起來了,中條山慘敗,河南家家戴孝,但朝廷又不知悔改,此番又主動從霍州撤軍,河北義軍數年積蓄毀於一旦。

    這個朝廷已經從內而外的完全失去了合法存在的基礎,不能解決國家安全,又不能解決百姓民生,所以大家會拋棄他。球滾來滾去,已經落到了我們的腳前,我們絕對不能像完顏珣那樣遷延糊塗,而是要在士庶觀望的時候,把旗幟高高的舉起來,咱們舉得越高,看到的人就越多,看到的人越多,來歸附的力量就越大,咱們就要高高舉著旗幟,從齊州到河間,從河間到燕京,恢複河山,再造華夏!”

    這個提議在一致的掌聲當中通過了,初一這一天,河北,陝西,遼東,以及其他各處的太平軍發行的印刷刊物上,都大篇幅的刊登了這篇八一宣言。

    宣言迴顧了太平軍戰鬥的曆史,迴顧了蒙古人肆虐中原的過程,雄辯的指出,蒙古入侵已經成為最大的威脅,並直接損害了所有人的生活。而現如今太平軍是抵抗蒙古的中流砥柱,他將不動搖的團結絕大部分力量,組建統一戰線,發起最後反攻。

    他們會在田野,在群山峻嶺之間,在城市,在鄉村戰鬥,在沼澤與渡口戰鬥,消滅可憎的敵人,恢複曾經的疆土,為祖國生命和民族未來灑盡鮮血,他們將戰鬥到最後一息,為祖國統一,以及公理正義。

    第三十七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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