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伯林狂奔數十裏之後,才派個信使去找鐵木真,匯報目前的戰況。使者一刻也不敢停歇,馬不停蹄的直奔沂州一帶,確實見到了鐵木真的大營,卻在門口見到了作戰前就被派過來報信的信使。

    “怎麽樣?戰況如何?”

    “咱們已經輸了。”

    之前派來的那位信使似乎沒有感到特別意外,隻是微微垂下了頭。

    “你這邊是什麽情況,蒙古人怎麽沒有出兵的意思?”

    “到現在我還沒有見到蒙古人的頭領呢,我一來就被攔到了帳外,蒙古人都在大帳裏麵,似乎是在商議大事,好像是草原上出事了。”

    “真‘嗶——’的事兒多。”後麵那個使者有些驚訝,雖然按理來說,蒙古人接到消息的時候,恐怕河北軍已經戰敗了,就算他們跑的比誰都快,也不可能搞出什麽大事情來了。但是他還是忍不住心生埋怨。“出了什麽大事情了?他們一天都沒有出來嗎?”

    “我遠遠的看見成吉思皇帝了,他臉色挺不好看的,看樣子真是什麽要緊的大事。你說,蒙古人會不會老家遭了難,要迴老家去了?”

    兩個人一下子沉默起來,信使大多都是主將的親信,長期跟在主將身邊,對於內外形勢也有所了解,河北世侯很大程度上還是要依附蒙古人才能生存,一旦失去蒙古的武力,朝廷占有大義名分,民眾對黑韃又極為痛恨,上下一齊發力,保他們全部化為齏粉。

    “這幫黑韃真的走了可怎麽辦?咱們能撐得下去嗎?大金官家還不得剝了咱們的皮?”

    “放心,車到山前必有路,萬一真出了這種事,咱們就去投靠大宋朝廷唄。”

    “啊,人家趙官家能接納咱們嗎?”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前不久,大宋的淮南安撫使彭義斌還派使者來到咱家主將這裏,想要跟咱家主將拉拉關係呢,萬一蒙古人真走了,咱們就立刻改旗易幟效忠大宋,到時候朝廷大軍北伐,咱們南北夾擊,王官家又有什麽辦法呢?”

    那使者一聽十分歡喜:“好,好,亂世有刀有槍就是草頭王,咱們兄弟的福氣還沒走盡呢。”

    此時,在蒙古人的大帳內確實是一片肅殺之氣,看得出來剛剛經過一場激烈的爭論。

    “我的大汗,博爾術那顏並沒有真正的說服我。現在我們真正討論的問題,並不是花剌子模人是不是真的產生了什麽誤會,而是我們應該采取什麽行動,直言不諱的說,即便大汗對花剌子模人表示了友善,我們也應該知道,一個太陽不能照耀著兩位世界征服者。無論花剌子模人劫殺我們的使團是出於誤會還是打算挑釁,我們雙方的關係都已經正式破裂了。”

    “讓那些好戰的言論從我的耳朵裏驅逐,迴到你的舌頭裏吧,我的速不台那顏。一隻狼不可能同時追逐兩隻野兔,我們不可能同時與女真和花剌子模開戰。”博爾術反擊:“蒙古人沒有這個力量,而花剌子模同樣沒有這個力量,據我所知,他們還在與巴格達的哈裏發交戰,而伊朗的阿塔卑們對他們的忠誠是有限度的。”

    “各位,我希望你們現在來聽聽我的設想,假如,我是說假如,我是摩柯末蘇丹,在我已經殺掉了全部蒙古使者之後,應該如何做才是正確的呢?毫無疑問,摩柯末蘇丹知道蒙古人會大發雷霆。”

    “作為一個血統純正的黃金家族的子孫,我認為最勇敢的做法是立刻召集他的軍隊,準備和死敵決戰。當然,如果這個人並非是蒙古人,而是一個別的什麽雜種的話,他會做什麽決定我也說不準。”察合台洋洋得意的說,鐵木真微微動了一下眼光,他頓時知道自己的話引起了大汗的極度不悅,嚇得趕緊垂下頭,不敢再說話。

    “我的察合台王爺,您說的簡直是再正確不過了,雖然摩柯末不是什麽蒙古子孫,但如果他還是個能夠拉得開弓的男人的話,就應該調集他的軍隊,等待著我們的進攻。

    假如這個時候他們卻發現,我們以為這隻是個誤會,並沒有與他作戰,那麽他會怎麽做?難道是十分感動的與我們重修和好嗎?不會,他的軍隊已經動員,硬弓拉滿而不放箭,就會毀傷弓弦,軍隊動員而不戰鬥,就會損傷士氣。他會立刻把他已經動員好的軍隊向東進發,同時在他的皇宮裏嘲笑蒙古人的自大與散漫。”

    速不台站在大帳中間,右手握拳,斬釘截鐵的說:“無比尊貴的大汗,大蒙古國尊敬的那顏們,當我們聚集在大汗的帳篷裏,探討這個幾個月前的情報時,花剌子模人已經開始武裝他們的軍隊,準備與我們交戰了,總動員就是戰爭!一個天上不可能有兩個太陽,也克蒙古兀魯斯也不可能與花剌子模並存。狼吃羊是不需要理由的,所以要爭論的並不是花剌子模是否出於故意。應該討論的問題是,誰是狼?是我們,征服了和林、乃蠻、林木中百姓、河西、中都、水達達以及高昌、巴沙拉兗的我們,還是那個不吃豬肉的摩柯末蘇丹。”

    速不台的舌頭中有一根霹靂棒,徹底擊敗了他的對手,鐵木真做出了決定:“在明年春天之前迴到草原,動員咱們的軍隊,與此同時,我也要派出使者去責問摩柯末蘇丹,如果他確實誠心悔過,而且沒有動員軍隊的話,那我們還可以繼續保持和花剌子模的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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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次大會術赤、哲別和木華黎沒有參加,而哈撒爾、別勒古台等人也還留在中都和草原,但是速不台的雄辯已經起到了一錘定音的作用,即使之後這些人提出反對意見,也不大可能會影響鐵木真的決心了。

    會議結束後,鐵木真卻把速不台單獨留了下來。

    “我忠實可靠的速不台,你如何看待察合台今天在斡爾朵上的發言?”

    “王爺的發言是很有見地的,充滿了蒙古人的血腥。”

    “血性?哼,自從最正直的者勒蔑死去之後,已經沒有人對我說實話了,察合台這個忤逆的混賬,居然惡毒的猜測他的父親與兄長之間的關係。”鐵木真好像要發怒的樣子,但隨即精神就委頓起來:“我是個失敗的父親,在家事上真是個糊塗的男人。在四個兒子當中我最喜歡拖雷,因為拖雷也喜歡我,從不畏懼我,而其他三個兒子見到我就像綿羊見到狼一樣。”

    “大汗,四位王爺都是蒙古的功臣,他們的戰場表現是全體蒙古人的典範。”

    “真是一群廉價的典範,如果蒙古人都像他們四個一樣,那麽我想也克蒙古兀魯斯最多隻能支撐七年零兩個月,他們的眼中都是財富與地位,而忘卻了蒙古人的仇恨。”鐵木真仰天長歎:“我想要攻打花剌子模,理由其實非常簡單,他們鑄下大錯,對蒙古人犯下罪行,而蒙古人生來就有仇必報。隻要每個氈帳裏出生的孩子都能不忘記這一點,我們大蒙古國就可以千秋萬代,永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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