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南山區上硝煙滾滾,敵我雙方的廝殺聲時有耳聞,在最前麵的牛骨山,雙方在一天之內使山頭易手三次。

    河北世侯的士兵們雖然裝備不佳,但是如果允諾劫掠的話還能維持士氣,他們被分散成數十路,從不同的方向騷擾太平軍的側翼,逼迫太平軍分散兵力來對付他們,而與此同時,世侯們集中精銳人馬和蒙古騎兵一起進攻正麵的山地。

    鐵木真謹慎的運用兵力,讓世侯的兵馬在前,而蒙古騎兵在後。一旦傷亡過大,就將兵馬撤迴,重新尋找戰機。

    而太平軍則堅守陣地,他們在山上修建了大小連環寨數十座,以弓箭和曳石對敵,時不時的放出步騎廝殺,以至於硝煙四起,在後麵的幾座山頭上也清晰可見。

    耶律齊此時就在後方的山頭上,隻要舉目就可以清晰的看見牛骨山戰場,雙方是如何在峭壁上爬行廝殺曆曆在目,她感到十分焦慮:“敵眾我寡,太平軍支撐不了多久了。”

    “公主也開始關心我們太平軍了嗎?”法機問。

    “我是怕你們的高郎君逼著大家去送死,太平軍是一支敢於戰鬥的軍馬,我也感到佩服,但你們是無法戰勝蒙古的,倒不如早些投降,留下有用之身。

    “太平軍是不會投降的,他們會與敵人血戰到底,直到生命的最後一息,公主可以一觀。”

    太平軍戰鼓齊鳴,各處營寨的軍兵一起湧了出來,分頭截擊爬上山坡的河北敵軍,對手很快就被打得大敗,蒙古騎兵在其中穿梭衝擊,但也無力阻擋本方的頹勢,不得不再一次的撤下山坡。

    在此時的後方,新兵正在向這裏前進,他們大多曾經當過民兵,此時直接上一線陣地,發放裝備之後編入正軍。

    “你們不怕他們逃跑嗎?”耶律齊看著從東麵蜿蜒向西的隊伍,忍不住出聲問法機和尚。

    “那麽他們為什麽要逃跑呢?”

    “從頭到尾,從頭到尾,你們到底有沒有意識到蒙古人比你們強?”耶律齊終於忍不住反法機的裝傻充愣了:“蒙古人已經將整個山東糟蹋了一遍,你們的親屬死傷無數,你們的土地慘遭踐踏,就算你們躲進各處山水寨中,最終也難逃一死,這點你們不是應該已經清楚了嗎?”

    “對手確實要比我們強一些,但是這並沒有使我們退縮。如果因為害怕死亡就不前進的話,公理與正義又在何處呢?

    公主,你也知道蒙古人將整個山東糟蹋了一遍,你也知道我們的親屬死傷無數,你也知道我們的土地慘遭踐踏。那你就該明白,此時山東百姓胸中複仇的怒火有多高,渴望光明的念頭有多強烈。

    就在這個時候,高郎君站了出來說:‘我帶著你們去反抗蒙古人吧。’於是大家跟著他幹了,而且幹得不壞。我們一次次的讓蒙古人吃盡苦頭,當然,也讓他們又犯下幾筆血債,但那確實是勢窮力竭之後不得已而為之的事情,大家能夠理解,並且把這種痛苦化作是繼續戰鬥的動力。

    小僧倒是很想知道,契丹人同樣也遭遇過這些事情,難道你們就從來沒有類似的想法嗎?”

    這突如其來的詰問讓契丹公主為之一怔,不知該從何作答。

    “你看,高郎君就在那裏,就站在山頭上,他正拿著他的劍,指揮太平軍繼續戰鬥,降妖除魔呢。

    我們所有人都能看到他在哪裏,就站在太平軍軍兵當中。這是一個可靠的人,提出了確實可行的方旨,而我們依照之前進,這些軍兵是幸福的人。”

    “幸福?”

    “是的,他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

    就在這個時候,戰鼓又一次轟鳴作響,高俊指揮著太平軍兵發動了第六次反擊,大量軍兵從各處營寨裏麵衝了出來,迅速列陣向前推進,剛剛做好進攻準備的世侯軍隊猝不及防,無力組織防禦,在太平軍如牆急進的槍尖前潰不成軍。

    王則衝殺在前,他和他手下的刀牌手們在剛才的近戰中立下大功。這個全太平軍第一個裝備短骨朵的都所麵對的是河北敵軍的精銳,這支軍馬前頭是一麵劉字大旗,看樣子是河東劉黑馬的人。

    盡管敵軍也披堅執銳,但卻不是他們的對手,在全麵反擊當中,王則一往無前,敵人紛紛逃脫。王則和他的部下們用趁手的短骨朵瘋狂的收割人頭,每次揮舞手臂都是一條人命。

    在恍惚當中,他們陣型旁邊,另一隊軍兵繼續前進,簇擁著一個身穿金色山文甲的大將。

    “高郎君,高郎君親自親自衝鋒啦!”王則吃了一驚,立刻迴頭大喊:“大家衝上去要保護好郎君!”

    蒙古軍立刻發動反衝擊,想要挫敗太平軍的攻勢,但是麵對敵軍如虹的攻勢,蒙古騎兵躊躇雁行,最後選擇反身躲避,他們流的血已經夠多了,不想在這山頭上無意義的繼續送命。

    一開始,不少蒙古軍將憤怒的衝上去,讓他們的士兵迴身戰鬥,但是士兵們沒有應答,他們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不滿,鐵木真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裏。

    “長生天啊,是我太急切了嗎?”

    他在心裏麵暗暗的問自己。

    “現在正是時候!”高俊高高的舉起蘭陵王長劍,身後的旗手們立刻開始打動旗語:“第二梯隊的步兵立刻發動進攻,東線和西線全都給我加滿,加滿!”

    太平軍二線步兵從不同的方向上發起反擊,之前多路騷擾的河北軍全部被擊退,等到傍晚的時候,河北各軍全麵逃亡,無論是劉黑馬還是史天澤都選擇了撤退。諸將西退,蒙軍全敗。

    耶律齊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十分驚異。

    “你們麵向這種敵人屈服,實在是太可憐了。”法機說。

    千戶們找到鐵木真,他們的意見相當一致:僅僅十天的休整不能補償過去一段時間苦戰的損害,蒙古士兵需要更長的休息時間,以及更多的援軍才能打下山東。

    鐵木真離開帳篷,遠遠的望著前麵的群山,那裏燃燒著無數的火把,在那幽幽的光中,高俊的六麵白色大旗迎風微微浮動。

    看不清旗幟上麵文字的鐵木真永遠無法想明白為何山東遲遲不能攻克,而這注定使他為世界征服史上留下的隻能是一段殘缺的樂章。

    鐵木真遠遠的盯著山的那邊,他知道,那個高俊一定就在山上,如此接近,但是卻很遙遠。五年前,他麵對數倍於己的金朝軍隊,在野狐嶺的山頭上似乎也沒有這麽遙遠。他知道,那個高俊一定也在看著自己。

    他說的沒錯,高俊也在遙望著山下遠處星星點點的火光,想辦法讓自己稍微平靜下來,突然感到一絲涼意,一粒細小的雪花落在自己的盔甲上。

    凜冬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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