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靖軍中有二十輛大車,軍兵在其中施放弓箭,敵軍誤以為這是普通的箭車,其實裏麵藏的全都是筏子。北清河水勢平緩,即便是筏子也可以到達對岸,這種皮筏子,每張上麵大概能坐2~3個人,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大約不到半個小時就到對岸了。

    但是敵人不給觀州人馬這樣的機會,他們箭雨如蝗,讓僅剩的敵軍在如雨的箭矢中掙紮,他們步步緊逼,絲毫不給對手從容的放下筏子渡河而去的機會。紇石烈師竟手執大槍左右突馳,但始終不能打退敵軍。

    兩軍連走數裏,一路上伏屍無數,甚至於紇石烈師靖一度放棄了希望,心想著痛痛快快帶著全軍應戰到死得了。

    他一心想要痛痛快快的砍殺一陣,然後讓自己徹底燃燒起來,因而單槍匹馬地躍入敵軍陣中。他眼睛淩厲,早就看出來對麵幾個對手的斤兩,長槍一抖,挑翻了前麵兩個人,第三個人也是個生手,雖然拿著馬槍,但用的並不算熟練。

    石抹特麽在經曆幾次死裏逃生之後,還是再一次被送上戰場,此時此刻,一個兇狠的敵軍如閃電般衝來,連殺兩人,這讓他心中恐懼萬分,但是強烈的求生欲驅使著他幾乎要把手中的長槍捏斷,看著對手耍的槍花,他大喊一聲,努力用長槍一挑。

    在眾人的驚唿聲中,師靖的長槍居然被打飛出去。

    “郎君!”齊昭驚唿出聲,趕緊衝了上來。

    師靖頓時腦中一閃,想起了五年前,他被高俊一擊打飛長槍的事情。

    那時候他還是全軍公認的槍棒第二,一杆長槍神出鬼沒,而高俊隻不過是在河北學了幾天大槍術而已,根本就不該是自己的對手,可那次的結果也像今天一樣,自己的長槍被打飛出去。

    突然間,不願意迴想的那個夜晚裏,高俊對他說的話在耳邊突然迴響:

    “師靖,你要記住,在任何時候都不能輕易的放棄希望,你必須時刻保持冷靜,戰鬥到最後一刻,這樣才是對自己的手下負責,也是對你自己負責。”

    “我是不是過早的放棄希望了?”想到這裏的師靖猛的拔出佩刀,斬斷了刺過來的長槍。

    “齊昭,快帶人穩住陣腳,咱們就地挖掘溝濠,不讓敵人靠近!”

    在瀕臨絕境的時候,觀州人發揮出了難以想象的堅韌意誌,蒙古人漸漸感到進攻有些棘手,他們立刻按照熟悉的戰術撤離,遠遠的用弓箭殺傷敵軍。最後,他們幹脆就地休整,也搭起帳篷來,反正不用擔心敵軍飛走,河上一條船都沒有,他們怎麽離開?

    就在當天晚上,師靖率領人馬開始了撤離行動,皮筏子數量有限,需要來迴運送軍兵七次。個別水性好的人幹脆把甲胄和武器交給戰友保管,赤條條的跳進河裏,向對岸遊去。

    撤退進行的緊張有序,幾乎沒有發出一點聲響,直到後半夜的時候,蒙古人得知老營已經空了,才發覺敵軍的動向並不正常,嘶喊著朝這邊殺來。

    絕大部分軍兵已經過河,但還有少量人停留在河西,紇石烈師靖長槍一橫,大唿一聲:“我去抵擋!”

    他往來縱橫,黑暗中蒙古人不辨敵軍數量,但見一騎前來,隨即蒙古將士紛紛落馬,可謂萬夫不擋。

    但是師靖畢竟氣力有限,又送走一撥人之後,眼下河岸這邊隻剩下十幾名軍兵,以及數量眾多的戰馬器械。

    “能把人帶走就好了,這些東西丟了就丟了,咱們把戰馬的繩子全都解開,衝散敵陣,讓紇石烈郎君趕緊迴來渡河!”齊昭一橫方天畫戟,從戰馬上下來:”快,快把這幾十匹馬全都解開。”

    師靖聽到齊昭唿喚,立刻迴馬,蒙古軍追了上來,夜中隻聽到一陣陣嘶鳴,不知何處衝來一群光背馬,直接把蒙軍的陣型衝散,也就是在這片刻混亂的功夫,師靖跑到河邊跳下馬來,不舍的拍了拍戰馬的脊背,讓它趕快逃命去,隨即和齊昭等人登上皮筏子,晃晃悠悠的向北清河東岸而去。

    河岸邊上升起了點點火光,那是齊昭在撤走前燒毀了堆積如山的箭矢盾牌。

    觀州人在舍棄了大批的輜重物資,以及全部的戰馬車輛之後,終於成功的甩掉了蒙古追兵,橫渡北清河,第二天早上,渾身濕漉漉的紇石烈師靖坐在河岸邊上,軍兵們經過一夜的行動,疲乏得幾乎站不起來。他們橫七豎八的躺在河灘上,還在休整。

    “同袍們,弟兄們!”看著太陽漸漸升起,師靖用槍拄著站了起來,師靖,你要記住,在任何時候都不能輕易的放棄希望,你必須時刻保持冷靜,戰鬥到最後一刻,這樣才是對自己的手下負責,也是對你自己負責。累得幾乎說不出話:“我師靖對不起你們呢!”

    齊昭等人驚訝的坐起身來:“郎君,這是說哪裏話?如果不是郎君一路以來拚死廝殺,我們早就成了斷頭亡魂了。”

    “我是靜是個渾人,好麵子,貪小利,卻忘了自己擔負著彌天的關係,掌握著多少人的性命。我因為和高俊高郎君的麵子抹不開,一直不大願意到東南來投奔他,居然在濟陽一呆就是十天,都是我的錯。”

    “郎君,這不能怪你,換我我也抹不開麵子!”河灘上有軍兵叫了起來,他滿臉都是汙泥,笑起來露出白白的牙。

    “郎君是我見過的最好的將軍!”

    “我們還要跟著郎君打仗!”

    聽著軍兵們的話,師靖突然雙眼一酸,這5年來輾轉反側所不能釋懷的那些事情,在今天終於有了一個圓滿的結束,他的聲音都有些顫抖起來:“弟兄們,我的好弟兄們,現如今我們隻能下定一條心,去投奔高郎君,現在咱們要接應觀州的百姓,然後趕緊向東南開進,前往泰安州,會合大部隊!”

    軍兵們紛紛站了起來,準備列隊,而在這個時候,卻有人發現不遠處的河灘上趴著一個人,立刻有眼尖的人認出來,這老頭是原來觀州衙門裏的小吏。

    立刻有人將他扶來,他一看到師靖,登時臉色一變:“郎君,不好啦,不好啦!”

    “別急,你慢慢說!”師靖心中一緊,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咱們百姓剛剛渡河,剛好趕上黃承舊率領一群狗腿子過來圍剿義軍,他把咱們觀州的家眷抓的抓,殺的殺,劉姑娘也被,也直接被他們亂刀砍死了!”

    仿佛是有十麵銅鑼在師靖耳邊敲響,他雙眼圓睜,倒退兩步,渾身顫抖起來,忍不住死死攥住手中的長槍。

    軍兵們齊齊跪倒在地,嚎哭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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