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濃的夜幕之中,一個穿著華麗的藍色緊袖盤領袍的貴族女子來到白日廝殺的戰場附近,輕輕撥動手中的念珠,喃喃念著經文。

    她進行的很慢,這些舉動被身後的那個人看的清清楚楚,這位蒙古王子用手把著自己的直刀,對麵前那個女人的舉動似乎很有興趣,直到那個女人念完超度的經文,深深施了一禮,迴頭才發覺一直盯著自己的也古,不由得差點驚叫出聲。

    “你不用擔心,我隻是關心蒙古人的朋友的安危,所以才來此看個究竟,怎麽了,契丹人尊貴的女性見不得充滿血腥味的戰場嗎?”

    耶律齊慢慢垂下眼瞼,她白皙漂亮,舉止從容。

    “這些人死得太慘烈了,他們今天白天還在進行著你死我活的搏殺,晚上卻又要躺在一起,共同聽從佛祖的安排。”

    “那麽,你是在向你的佛祖乞求他們來生的好運嗎——我聽說你們的佛祖說人是有輪迴轉世的——我不這麽看,每個人的命運都是既定的,也許明天,黃金家族的血也會灑在這片戰場上,就算是我乃至窩闊台王子也不能免俗。”也古大跨步走上前去,顧留鎮附近屍體累累,都是這些天來窩闊台與高俊交戰的痕跡,雙方奇謀百出,軍士們奮勇作戰,然而誰也無法撼動另一方。

    “尊貴的耶律郡主,您是蒙古人的朋友,所以我對您的安全要負責,這裏著實不是談話的好地方,也不應該在這裏亂發善心,所以請迴吧,為了您的族人考慮,深受成吉思汗喜愛的契丹公主應該盡早迴到自己的營帳,為戰無不勝的蒙古軍隊向你們的那位佛陀祈禱。”

    耶律齊這才發現也古的脖子上戴著一個亮晶晶的十字架,很顯然,這是他的未婚妻送給他的,耶律齊近來已經打聽過,這位也古王子很受蒙古人的可汗看重,他的未婚妻是克烈部的女人,信奉十字教。

    就在這個時候,兩人明顯感覺到了地上的震動,雙雙吃驚的抬起頭來,這震動很快就平息了。

    “可能是地動,尊貴的契丹公主,快點跟我迴去吧。”

    十幾名那可兒在感覺到地動之後匆匆跑來,盡管也古吩咐等候,但他們還是十分擔心主人的安危。

    就在也古安然入睡的時候,他所不知道的事,石橫鎮內已經屍橫遍野,大蒙古國的勇士血灑疆場。

    一座有上千人防守的城鎮不可能在短時間內被攻克,這是很多人固守的軍事常識。出於慣性,加上黑夜中看不清形勢,不少敵軍選擇了負隅頑抗,因而整場戰鬥格外漫長,殺戮也格外慘烈。直到天亮之際,這群人才意識到大勢已去,選擇放下武器投降。

    憑借著一次成功的土飛機,太平軍迅速的占據了石橫鎮,已經可以接應顧留鎮的太平軍突圍了。

    當天晚上,顧留鎮內的太平軍同樣感覺到了巨大的震動,高俊立刻明白發生了什麽,下令全軍做好突圍的準備。

    在選擇突圍方向上,高俊猜測潘正會在金鞭溪一帶發動進攻,這確實是個好猜測。攻克石橫鎮之後,潘正立刻下令修補鎮牆,樹立旗幟,但絕大部分人馬即刻出擊,向東攻打窩闊台的營寨,準備接應高俊突圍,他們選擇的戰場就是金鞭溪。

    蒙古人並非沒有意識到敵軍想要突圍,但是此時此刻機動兵力卻被北麵吸引了不少——觀州的高守約合和紇石烈師靖護送百姓向南投奔山東,走的都是崎嶇小路,但是卻在前不久被蒙軍發現,雙方又是輪番惡戰。師靖帶著觀州兵馬且戰且走,想要護送百姓逃到山東。

    蒙軍迅速向北麵進發,與紇石烈師靖交戰,這為突圍戰提供了便利,潘正屬下的軍兵們離開了石橫鎮,排著長長的隊伍向顧留鎮前進,而在那裏的窩闊台也意識到了狀況不妙,暫時停止了對顧留鎮的進攻,轉而準備首先擊潰援軍。

    在金鞭溪外的小山上黑旗獵獵,潘正坐鎮山頂,指揮軍兵在山腳下布陣迎敵,蒙古人盡管在顧留鎮連番惡戰,但依舊龍精虎猛,他們的騎兵往來飛馳,狀態良好。

    “我就在這座小山上,要是出了事,我跑都跑不了。”潘正半開玩笑的對身邊的軍將這麽說,然而隻有郝思文勉強張開了嘴,做出了哈哈的聲音,而剩下的人隻是緊張的盯著眼前的敵軍,之前的連番惡戰讓所有人對蒙古軍隊都不敢掉以輕心。

    潘正下達命令,旗手開始揮動令旗,在山腳下的太平軍們即刻變陣,沿著蜿蜒的小溪據守,防止蒙古軍隊靠近。

    金鞭溪最深的地方也沒有到馬腹,蒙古騎兵可以輕鬆的涉水而過,他們沒有選擇正麵突破,騎射手們開始從兩側迂迴,看得出來太平軍騎兵缺乏,不用擔心被驅趕,蒙古人拿起了堅強的硬弓,坐在馬上穩穩地放箭,殺傷力陡然提高了一個層級。

    而太平軍的弓箭手們也發動了還擊,郭延嗣就在陣中,他本來留守老根據地,跟著孫庭參與了從東阿渡過北清河的戰鬥,在昨夜攻打石橫鎮的時候休息,但是今日又要出戰。

    盡管也是一名指揮了,但郭延嗣其貌不揚,身上又散發著濃濃的老實人的氣質,就算是穿上指揮的盔甲在人群中也很不顯眼,不過這對他來說正是好事,打量著遠處的蒙古軍隊,五個手指夾出四支箭來,搭在弦上,手仿佛隻是在弓弦上撓了撓,在短短兩秒鍾之內就把四支狼牙鷹羽箭全部射了出去。

    “呃!”兩名蒙古騎射手應聲而倒。

    隨後,郭延嗣也略微放慢了節奏,轉而一支一支的射箭,很慢,但是很穩,力道很強,精度很高,蒙古騎射手們在遠處一個又一個的倒下。

    太平軍所遭遇的蒙古箭雨也不好受,盾牌手們盡可能的保護,但是敵軍的箭矢從不同的方向射來,難以輕易防禦。

    郭延嗣連射了四十箭,殺死了二三十人,隨後就累得快要抬不起手來了,然而幸運的是,早在此之前,蒙古騎射手們也疲憊不堪,雙臂腫脹。

    太平軍雖然接受了敵軍的箭雨洗禮,但是並沒有受到太多的傷害,除了盾牌手們緊張兮兮之外,大部分士兵隻是有個別人略微受了些皮肉傷,連動都沒有怎麽動,軍使們大聲的告訴軍兵現在敵軍的騎射手已經累得拉不動弓了,在太平軍軍陣中響起一陣笑聲,軍心士氣大為恢複。

    無論蒙古輕騎兵們怎麽挑逗,潘正的軍陣都堅不可摧,很顯然,即便是缺少騎兵和弓箭手,太平軍對於敵軍騎射手也並非是隻有被動挨打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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