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俊趕迴壽張縣的時候,卻意外的見到了殷去寒,兩群人在官道上相遇。

    “去寒,你怎麽來了?怎麽都不事先跟我說一聲?”

    “說實話,我現在也說不起了。”殷去寒坐著的是一輛普通的馬車,無奈的擺擺手:“我已經破產了。”

    “哦?”高俊確實沒有想到。

    “今年河南大旱,疫病流行,姑娘把家產全都拿出去賑濟災民了。”晚晴不失時機的解釋。

    高俊哈哈一笑,殷去寒有點無奈的說:“災民太多,我的全部家當也不過是杯水車薪,現在我在殷家已經沒有股份了,等於是孑然一人,你不會不要我了吧?”

    “要不要你也得看我心情了。”高俊跳下馬,抱起殷去寒轉了兩圈,後者驚叫一聲,幸福的抱住了高俊的頭。

    高俊與殷去寒並駕而行,也談到了登州的事情。殷去寒也忍不住問他,打算怎麽處置呂仲騏。

    在捉住呂仲騏之前,高俊曾經設想過不少酷刑來懲處這個混帳,燒紅的鐵釘已經是最輕的刑罰,高俊恨不得讓呂仲騏在痛苦的嚎叫中變成肉泥。

    但是這對呂仲騏來說未必不合心意,這個瘋子固然也害怕疼痛,但是卻渴望那些儀式性、神秘性的東西,讓高俊虐待他,說不定又成了他藝術的佐料,這讓高俊從心底感到惡心。

    殷去寒一言不發的聽完高俊的訴說,才輕輕地對他說:“俊,你設想了這麽多虐待他的方式,是想證明他錯了,還是證明你恨他?”

    高俊一開始沒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但隨即眼睛就亮了起來,殷去寒說的對。殺死呂仲騏不是因為兩個人個人的事情,那些都無關緊要。

    “這都是細枝末節,我這還有一樣東西要給你呢。”殷去寒在車上,讓晚晴給高俊遞過去一個小盒子,高俊疑惑的拿過來打開,裏麵是男人用的簪子。

    他疑惑的看向殷去寒,後者似笑非笑的告訴他說:“這是真寧縣主給你的。”

    高俊吃驚的差點把盒子扔到地上,殷去寒變了臉色,微微歎了口氣:“縣主也是一個可憐人,我聽聞道家對你有些不滿意了,因而暫時不談這件婚事,現在縣主也很擔心,你知道,我以前經常出入宮內,所以縣主居然打聽到我頭上,讓我把這個東西給你。”

    高俊捏著盒子,看樣子世上又要多出來一個傷心人。

    在呂仲騏被高俊捉住的那一刻,他稍微有些遺憾,這件藝術品功敗垂成,但隨即意識到,也許被高俊殺死才是人最完美的詮釋,他很期待那一刻,被暴怒的高俊用殘忍的辦法所殺,也許是對自己人生最生動的注釋,也是一件意味深長的事情。

    然而等待他的不是油鍋、烙鐵和兇惡的劊子手,反而是一群表情嚴肅的人,這群人身穿黑衣,從來不苟言笑,一點點的審問他。

    呂仲騏坐在特製的犯人椅上,這是一個奇怪的木墩,上麵窄下麵粗。身後站著兩名根據地的民兵,而麵前這群黑衣人毫無感情,隻是一點點念著對呂仲騏的審問。

    “那麽你從東平前往牟平的時候,坐的是哪輛車?”

    “一輛彩繪馬車。”

    “有人可以證明嗎?”

    “我的仆役都可以。”

    這樣翻來覆去的問題一天天源源不斷,期間曾經被轉移關押過很多地方,但審問始終一成不變。

    呂仲騏開始感到乏味了,不斷的想要戲弄這些審問人員,不再配合迴答問題,故意顛三倒四,但是這群人毫不生氣,隻是一點點重新匯集他的迴答,然後戳穿呂仲騏的話。

    這讓藝術家也一天天的焦躁起來,對方天天講求證據,讓心靈孤傲空靈的呂仲騏一次次的被死死地摁在沉重的現實上。他甚至懷疑這是不是高俊故意設置的?當他被審問的時候,高俊正透過某個地方觀察他,就像他觀察韓小娘和玉子一樣。

    審問人員像老牛耕地一樣花了整整幾個月的時間才掌握呂仲騏的所有罪行,期間還翻出了不少陳年舊賬,尤其是陣前強奸一事,最後的定性是缺乏證據。

    何誌也看到這份材料的時候,流了淚。

    “終於到了定罪的階段,也許可以迅速完成,這樣去死也未嚐不好。”當審訊終於結束的時候,呂仲騏居然意外的有一種解脫感。

    走上法庭之後,呂仲騏卻從心底生出一種異樣的感覺,甚至有點希望對自己的判決能夠改變,然而從審判者最終還是毫不留情的說出死刑二字。

    隨後,又有兩名黑衣的工作人員來詢問呂仲騏想要斬刑還是絞刑。

    呂仲騏選擇了斬刑。在宣布死刑兩天之後,他的雙眼被蒙起來,由執法人員送往預定的行刑地點。

    牛車走得很慢,這讓呂仲騏心中感到焦急,某種意義上來說,死亡確實是一種超脫的藝術,但是這樣的藝術無法向人表達,高俊有沒有知道自己的死刑呢?他從來沒有出現在審判現場過。

    這讓呂仲騏有點心慌了,他終於忍不住問押送他來的人:“咱們還有多久到刑場?”

    然而沒有得到迴答,眼睛上也蒙著黑布,不知道現在走到了哪裏,呂仲騏甚至不知道周圍有多少人,說不定高俊此時就在車上,正在用嘲諷的眼神看著自己,這讓他一下子心焦起來。

    “我說,咱們還有多久到現場?”他又問了一遍,但依舊沒有得到任何迴答,這下子呂仲騏真的心慌了,他的思緒萬千,也許高俊還沒打算將自己處死,也許是還有更嚴酷的刑法等著,說不定高俊打算嚇他一跳,然後摧毀自己的精神,正當他胡思亂想的時候,一雙手突然拍到他的肩上,把他嚇了一個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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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地方了,下車吧。”

    根據某些人的迴憶,呂仲騏死前的樣子很難看,也許他真的得到了他所追求的最高級的藝術,但是根本不會有人知道。

    高俊對此一無所知,他根本沒有關心本案的審問過程,在呂仲騏被審判的這幾個月裏,他已經投入到了另外一場巨大的戰役當中,對決的雙方是高俊與鐵木真。

    何誌也是在高俊迴來之後七天才趕迴壽張縣的,此時高俊也已經準備好從壽張縣趕往前線了。何誌也沒有趕上韓小娘的葬禮,當他趕到韓小娘的墳地時,卻驚訝的發現墓碑前多了一束木槿花。她在幸福的微笑中歎了口氣,這花一定是喻俠留下來的。

    不知何時,高俊也策馬過來,兩個人在墳前不約而同的長久沉默,路哲已經接受了他的懲罰,脫下了軍裝,從人人景仰的太平軍高級將領到一介普通農民,又迴到了八白石村整理他家的土地去了,今年他的日子將會非常窘迫,因為已經是秋天了,什麽也來不及種。

    還是高俊率先發話:“多好的一對年輕人啊,他們本來是可以成家立業,有幸福的生活的。”

    “在這個時代追求幸福未免是一種奢望,既然已經升到了這個時代,就不要有得到愛情、安全和幸福這種奢侈的想法。”何誌也不由得黯然神傷。

    “你說的沒錯,這個時代確實對我們非常不好,而且還在吞噬摧殘著數以萬計的生靈。不過我們那個時代又好到哪裏去呢?也是一樣的殘忍。”高俊捏緊勒韁繩:“錯的不是時代,而是我們,我們高估了這個世界的善意。”

    “你說的沒錯,這個世界教會了我們什麽是善良與正義,但是他絕不會把這兩樣東西給我們,隻有我們自己去爭取。因為……”

    高俊拔出劍來:“因為生活對正義沒有憐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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