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軍上下都一片驚訝之聲,確實,高俊不著片甲,單槍匹馬,身後有一名隨從趕著馬車,上麵是一具已經裝殮好的遺體,緩緩向宿遷縣城而來。

    盡管沒有人命令,但是守衛城門的宋軍士卒鬼使神差的開了門,他們有些誠惶誠恐的讓高俊進來。

    畢再遇略微恢複了神智,在宿遷縣牙裏和高俊見麵,兩個人都麵色沉鬱。

    “盡管你贏了,但我也不會投降,還要在這裏殺掉你。”畢再遇威嚴的說。

    “我沒贏。”高俊的神情極為沉痛:“我軍有上千個好兄弟倒在了戰場上,我的一位出生入死的部下被你們用弩槍打死了,這一仗我輸得太慘了。”

    “我們也倒下了三四千人。”一說到這個,畢再遇的心也揪了起來,他還記得他剛剛到鎮江的時候,屯駐士卒們是如何歡迎他,這些年輕的小夥子們忠誠,勇敢,願意遵循他的一切指令,可自己作為三軍首將,卻沒能好好的使用他們,讓他們這樣淒慘的倒在戰場上。

    “這都怪你,怪你!我建議過和平,建議過咱們交換位置,如果你答應我的話,這些弟兄們就不會死了,而如今他們不但死相淒慘,而且沒有任何價值,你們的史彌遠就是個賣國賊。”高俊哭了,從懷裏掏出一份書信,扔給畢再遇:“你自己好好看一看,這上麵寫的都是什麽!”

    這封言和所誆騙的書信,經過文月兒的傳遞交到了青陽鎮忠義軍的手上,而賈涉等人商議過後,決心相信高郎君,將這封信轉交給他,由他來勸說畢再遇。

    這是一封沉甸甸的信,然而他那驚悚的內容卻沒有在忠義軍將心中掀起什麽波瀾——過往的經曆早將他們的心凍成了冰,再也掀不起一絲水花了,這封證實了一切的信,也不過是在寒冰上又加了一層霜而已。

    而高俊接到這封信之後,感到的卻是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如果早一天拿到這封信,會不會這幾千人就不用死了呢?

    盡管心裏麵明確的知道,就算是有這封信作為證據,不使用武力手段也不可能讓畢再遇低頭,但是在淮北流的血已經夠多了,所以他今天決定單刀赴會,勸說畢再遇。

    畢再遇僅僅看了一眼就知道了信的內容,心中的一切猜想都得到了證實,他絲毫不懷疑信的真偽,其實他什麽都知道,隻是不願意相信,此時的夢碎讓他感覺到由內而外的疲憊,不由得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我真是不明白,在這種情況下,你為什麽要為史彌遠賣命?難道你真的相信在這種人主政之下,宋軍可以北伐成功嗎?哪怕你在徐州打了勝仗,三衙管軍也要立刻將你拽下來,文官打了勝仗,史明遠猜忌,5關打了勝仗,三衙管軍們嫉妒。官家不修德,不理政,一心沉迷於丹藥,你們就靠這個北伐中原嗎?”高俊大聲的向在場的所有人高唿:

    “我們的政策很簡單,誰支持抗蒙大局,誰就是我們的朋友,誰願意繼續追隨史彌遠的亂政,誰就是我們的敵人。我希望你們能夠和我一道,共同發動兵諫,殺死史彌遠,還大宋百姓一個清明天下。”

    軍將們瞠目結舌,這意思不就是讓他們反叛嗎?

    “史彌遠專權亂政,天理不容,隻要前線宋軍們一致同意發動兵諫,我們共同南下,必殺史,始可和。此番定能成功。”高俊極力勸說:“現在大家麵前無非是兩條路,繼續跟隨史彌遠,直到被他出賣幹淨,要麽就跟隨我一道,準備清君側!”

    高俊轉身要走,到門口停下來,頭也不迴的給畢再遇留下最後的話:“你們那個叫姚喜的統製官,屍體我已經裝殮好了,他作戰很英勇,但是老將軍今天非常無恥!”

    畢再遇似乎不願意再為自己辯解什麽,高俊走出了縣衙的廳堂,圍在門口的宋軍士卒們全都站了起來,心情複雜的看著眼前這個人。高俊並沒有躲避他們的目光,而是心情平和的掃視他們一眼,這是一群好孩子。

    就在此時,縣衙後麵升起一絲濃煙,隨即是軍將們的哭聲。

    高俊有些驚訝的轉過身來,此時的煙越升越大,裏麵還夾雜著幾片火焰。一名統製官雙眼通紅的走了出來:“老將軍拋棄我們了。”

    高俊突然感覺力氣從身體裏抽離了,這事確實出乎了他的意料。

    片刻之後,他見到了被宋軍羈押的孫邦佐,此時孫邦佐的神情極為複雜,而高俊隻是勉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訴他不用多想。

    那名宋軍的統製官告訴高俊,畢再遇將自己的甲胄留給了他。高俊很清楚,畢再遇相信自己說的話,可他不願意麵對這種事實,六旬老翁尚有何求,隻能一死了之。

    這是一副鎏金山文甲,朱色袍帶,白滾邊,據這名統製官說,乃是前朝郭汾陽老郡王的遺物,為畢將軍所鍾愛。

    臨死前將自己的盔甲送給高俊,這態度已經很明顯了,鎮江屯駐大兵上下已無異議,畢竟此時就連命都在敵軍手上,而他們願意寬大為懷,還有什麽不能接受的呢?兩軍商議,等到明天,青陽鎮忠義軍、宿遷屯駐大兵以及太平軍各派出軍將,商議以後的打算。

    趁著宋金雙方都失去了作戰意誌和作戰能力的時候,淮東戰場上的宋軍和金軍聯合起來,向史彌遠發難。

    高俊迴去後安心準備,他知道史彌遠死期到了。

    而此時,史明遠自己卻不知道這件事情,他正在聽取,手下親信匯報的趙昉的情況,這幾天,這個北國來客相當老實,雖然偶爾出門,但是並不合上下官員打交道,隻是到勾欄瓦舍聽聽戲,亦或是買些東西而已。

    “難道去聽戲的時候就不能和旁人交頭接耳了嗎?去查查都有什麽人和他在一起。”史彌遠很不滿意。

    然而他們都錯了,趙昉並沒有與任何人交接,他每天出門隻是為了打掩護,真正負責溝通消息的,是按時上街買菜的蔡寧。

    鬧市上人來人往,蔡寧低著頭,拎著用荷葉包裹的肉向前走著,似乎是漫不經心之間與一個挑夫擦肩而過,而此時,藏在挑夫籃子裏麵的陶彩兒已經拿到了密信,雙方頭也不迴的各奔東西。

    溫州蘇賴子、洪州熊果兒兩位茶商領袖已經率領手下茶商人馬進入了臨安城,並且被安頓在慕迪的勾欄裏麵,在趙昉的說項下,這兩個人也心情澎湃起來,大丈夫在世當建功立業,何苦委身當一個販夫走卒呢?

    兩個人當即決定跟著趙昉幹,得到太倉的兩米之後,跟隨趙昉一起北上山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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