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溫撒普賢奴真正的手下——斥候隊的成員們,正在和材官隊一起探索蘆葦蕩的邊界,記錄地形地貌,這片蘆葦蕩實在是大,其中還有一些河道的痕跡。

    “這裏好軟,騎兵根本走不了吧。”一名材官仔細的摸了摸腳下的河床:“重騎兵根本走不了,輕騎兵也隻能慢慢的走。”

    材官隊正祝東風,這名字還是何先生起的,他本名叫祝賴兒,是最早的一百名軍兵之一,南寨人,溫敦傑十人隊的隊員,最早佩戴上綠色袖標的教導隊隊員之一。就整個根據地而言,這份履曆也是相當光鮮的了,然而祝東風運氣實在不好,當初在全軍撤往青白口的時候遭到了蒙軍的追擊,在那次圓圈防禦戰中,祝東風身受重傷,雖然僥幸未死,但是在床上足足躺了一年多,迴到軍兵中的時候,時全-彭義斌聯合侵犯都打完了。

    被提拔成隊副,又在三家林防禦戰對付時全的時候再次受傷,又花了挺長的時間養傷,也沒有參加高俊在中都的行動。本來,高俊是打算安排他去榮軍農場做個生產隊長什麽的。但是祝東風卻表示自己已經痊愈的很好,既不缺胳膊也不少腿,應該迴到軍兵中來。

    正因為如此,何誌也特意給他改了個名字,俗話說改名就是改運,希望他從此東風得意。

    就這樣,鑒於祝東風還有一定的文化基礎,被安排為材官隊隊正,開始了東奔西跑畫地圖的日常。

    “真是好大的一片蘆葦蕩,根本走不到頭。”

    “這樣下去,咱們什麽時候能迴去迴稟狀況啊。看看有沒有本地人能問一下吧。”

    “哪像是有人煙的樣子……”正說著,前麵的蘆葦叢似乎動了一下。

    “有人!是蒙古人!”幾個人驚唿起來,立刻有人取下腰間的弓箭,兩箭射了過去,但是又沒有了動靜。一眾人緊握刀槍,撥開蘆葦,開始向前探查。

    走了幾步,果然在地上發現了腳印,鬆軟的土地上什麽痕跡都藏不住,那腳印小小的,似乎不像是成年男子。

    “說不定這就是咱們要找的本地人呢。”有人竊竊私語,祝東風轉為左手持刀,用右手撥開眼前的蘆葦,莫約走了十幾步,眼前一下子豁然開朗,這是蘆葦間的一片小小空地,裏麵還有一片低矮的草房。

    “我看見你了,現在出來!”祝東風喊了一聲。

    草房裏麵動了一下,一個女人怯生生的向門外張望一眼,立刻又縮了迴去。

    “我們是山東來的官軍,高俊高郎君的手下,有事情還望你幫忙。”祝東風找了半天,掏出來半塊澤洲糖,大家放下武器,走近來好生安撫此人。

    大約一刻鍾後,這個女人跟著隊員們一起上路,返迴高俊所在的位置,路上還在不斷的說著蘆葦蕩的地理情況。

    這女子姓曹,乳名小魚,因為括地的原因,家裏失去了賴以為生的幾畝地,隻好進這蘆葦蕩中想辦法討生活,蘆葦蕩雖然蚊蟲眾多、瘴癘橫行,但是卻有無數的肥魚和果實,運氣好還能打到各類野味。將這些東西收集起來賣到霸州去,就是這家人主要的生活來源。

    衝州撞府,生活不易,蘆葦蕩中也全都是危險,這一切雖然沒有給她帶來多麽富裕的生活,卻練就了一身在艱苦地區求生的本領。剛才大家找來的時候,她正在曬泥丸,準備打鳥。

    “你父親呢?”

    “兩年前病死了。”

    “你有無兄長?”

    “前兩年簽軍簽走,死在山北了。”

    “看你也有十五六歲了,沒有談婚嫁嗎?”

    “沒有,我家太窮。”

    祝東風有些顫抖了:“你真的要幫我們嗎?你想要什麽?”

    “我啥也不要,我聽說你們高郎君心好。”曹小魚在蘆葦蕩中如履平地,比幾個大男人看上去強多了。“我跟我爹去霸州賣野雁的時候聽說過,你們高郎君是多聞天王轉世,救了河北十幾萬人呢。”

    高俊知道此事後感慨不已。

    曹小魚的敘述很有用處,蘆葦蕩的大小地形很快就一清二楚,確實就像高俊事先預估的一樣,蘆葦蕩的麵積極為廣大,南北縱橫數十裏,騎兵想要繞過這裏,要花很長的時間。

    直到現在,蘆葦蕩裏還有幾條沒有幹涸的溪流,材官隊將之一一標注出來。

    軍樂隊進行最後的任務布置,剛才的撤退過程中,劉德最擔心裝有大鼓、銅鉦的那輛車不能及時到,幹脆派了個樂手一路跟著,可算是把樂器及時的搬下馬車,在高郎君的營部架起了鼓吹——此時一名旗手過來換了時辰旗,已經過去一個時辰之久了。

    敵人馬上就來了,樂監劉德和樂手們做最後的信號約定,時不時地吹出一串又長又怪異的調子,

    與此同時,一批高家軍的軍兵正在附近射箭,進而測量弓箭在蘆葦蕩中能夠到達的距離,立姿下腰放箭是拋射,基本上不受什麽影響,但是跪姿擴胸張弓的話很難射的遠。

    軍法隊主持記錄了每次放箭的距離等內容,這一切都被抄錄成冊,交給高俊作為參考,確認後,又交付給營部裏的承局,這群人和教導隊的教員一起,眼下正在奮筆疾書,將剛才總結的各項事項抄錄成冊,謄錄十幾份,準備交給各位軍使。

    正當大家忙裏忙外的時候,一隊花帽軍匆匆趕來,所謂花帽軍,人如其名,頭上的氈帽五彩斑斕,看上去很是拉風。作為河北義軍的頂級戰力,花帽軍一應軍器俱全,而且往往是官造式樣的長刀大斧,而不是靠樸刀和哨棍,作戰時都是進退有序,而不是那些綠林手段。

    為首的將領甚至還騎著戰馬,不過大概也感覺到蘆葦蕩裏走馬困難,他選擇牽馬步行與高俊見麵。

    “郭大相公帳下提控張惠,見過高刺史。郭大相公馬上就到,讓我先來一步,聽從高刺史調遣。”

    “張惠老弟,你來得正好。”高俊仔細端詳張惠這個人,形容不過二十多歲,眉宇之間自帶一股銳氣,此人身形矯健,麵目俊朗,但是顯得有些過於尖銳,是個眼睛裏不進沙子的主,總的來說,不愧是堂堂少年郎——日後的忠義郡王、戰死在三峰山上的張惠,現在還不過是在義軍裏初出茅廬的將領。

    高俊還真想問他為什麽從花帽軍中叛逃到南宋,又為什麽從南宋迴來,但是現在問這個可就真是腦子進水了。他把張惠拉過來,讓他看現在的軍事布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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