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縱橫似亂麻,幾年桑梓變龍沙。隻知河朔生靈盡,破屋疏煙卻數家。”

    ——元好問

    時全的人馬望風而逃,在高俊軍兵的槍尖下潰不成軍。就在這時,小山墩堡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鑼聲,高俊心中有些緊張,舉目四望,卻發現師靖帶著軍旗已經遠遠跑到前麵去了。

    “衝啊!殺啊!”師靖興奮的渾身都打哆嗦,左手挽著軍旗,右手揮舞直刀大砍大殺,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已經脫離了陣線,也沒有聽到高俊唿喊他的聲音,又砍倒一個敵人之後,突然感覺有人捏住了他的肩膀,師靖使勁迴手一刀,把高俊嚇出了一身冷汗,勉強架住。

    “軍使,我砍倒了六個!我砍倒了六個!”師靖根本沒注意到自己剛才差點要了高俊的命,他顧不得擦臉上的血,興奮的對高俊喊道。

    高俊抹了一把師靖噴到他臉上的唾沫,揪住師靖的耳朵,用最大的分貝怒吼:“管好軍旗,現在收兵!”

    “是!”師靖興奮的像個白癡,也用最大的音量喊了迴來。

    潘正鳴金的時間卡的非常準,最後一名軍兵撤迴小山墩堡的時候,時全親自率領的大隊人馬剛剛趕到剛才廝殺的戰場,十數名傷兵還在地上掙紮哀叫著。看到這個場景時,時全捏緊了手中的馬鞭,押剌百戶比他想象的要難對付。

    “軍使,咱們首戰告捷!”孫庭一直站在軍陣的最後麵估摸形勢,他喜氣洋洋地告訴高俊,剛才最起碼殺掉了上百名敵人,尤其是那個騎馬頭領率領的二十名披甲精銳全部都殄滅無遺,高俊一方受傷五人,重傷一人。

    “這樣看來,按照這種打法,這仗咱們有希望打贏!”郭延嗣和師靖各自都殺敵數人,眼下鬥誌昂揚。

    高俊沒有說話,確實,按照這種打法是有可能贏的,但必須按照這種打法。也就是說,時全不要跑、也不要包圍村寨斷水斷糧、不要燒毀其他幾個村寨來誘我出擊、更不要去借救兵;不要放火,不要強攻,不要偷襲,不要搞任何歪門邪道,堂堂正正的和高俊幾百人接著幾百人的對陣。

    這種打法,隻有野狐嶺上的金軍幹得出來。

    說到底,高俊是被敵人牢牢圍困在村寨裏,時全可以在廣大的區域內自由行動,從容的尋找辦法攻擊高俊。

    不過說到這裏,高俊眉頭一皺:“剛才抓的那個頭領押到哪裏去了。”

    “押送到何先生那裏去了,準備審一審。”

    聽到是押送到何誌也那裏,高俊放下了心,開始專心研究眼前敵軍的布置。就在這時,孫庭低聲問了高俊一句:“軍使,你覺得時全的破綻在哪裏?”

    …

    今天路哲等人沒有上山砍柴,大家都聽說沂州那邊的賊人時全前來,圍了押剌百戶的事情,路哲雖然害怕,但是心裏麵也有一種潛在的興奮和不安。因為不能上山砍柴,此時他在自家的院子裏幹一些冬天的雜活。

    “路兄弟!”聽到有人叫他,路哲抬起頭來,這人正是李澤,他怒氣衝衝的走進路哲家的院子,噴著火星對路哲說了起來。

    “聽說了嗎?時全向文太公借糧了。”

    “借糧?”

    “你想想啊,時全從嶧山跑到東平府來,哪能帶許多糧食,沿途都是向各地的大戶借的。聽說他派了人到文太公莊上,要像文太公借200石粟米,姓文的老頭連個屁都不敢放,已經吩咐裝車了。”

    “那又怎麽樣?不關咱們的事兒。”路哲說著又低下頭,擺弄起手上的活來。

    “我說你怎麽那麽糊塗呢?姓文的沒了這200石粟米,家底可是虧了好大一部,還不是要在咱們身上榨出來。”

    “你這是什麽意思?”

    李澤焦急的搓搓手,臉龐漲得通紅。“我已經聽人說了,姓文的今年冬天借咱們糧,再高五成利息。”

    “啥?”路哲吃驚的站了起來,再高這麽多利息的話,那可真就是一輩子都還不清的了。

    “你說是啥?姓文的已經不要臉了。”李澤的臉紅的發光,讓路哲想起了肺癆病人。“我已經打定主意了,我要投奔時全去!”

    路哲心頭一顫,李澤的話好像一隻蜈蚣直接鑽進了他的耳朵,讓他渾身上下都頓起一種排斥感。

    “這,這是造反啊,要殺頭的。”

    “這怎麽算造反?我是實在活不下去了,才想混口飯吃,迴頭我殺了文太公,官家派來個青天大老爺,我就向他訴說冤情。”李澤原地激動的繞了一個圈,目光炯炯的看著路哲:“兄弟,你來不來?”

    “我,我……算了。”路哲無力的垂下頭,他猶豫不是因為動了心,而是擔心李澤發怒。

    “好吧,路兄弟,咱們有緣再會。”李澤此刻仿佛已經功成名就一般,非常豪氣的和路哲告別,昂首闊步的走了出去。

    路哲還在低頭幹著活,但是已經全然做不進去了,他的心裏都是李澤和自己說的話,最初的排斥感過去之後,這些話仿佛在他的血液裏點了一把火,讓他心亂如麻。就在此時,村外突然傳出陣陣叫喊聲,路哲趕緊提起一個木棒,向外麵趕去。

    村子外麵,十幾輛牛車堵成一團,趕著這些牛車的都是文太公莊上的莊客,為首的兩人,一個是文太公的管家,另一個卻麵生,是個赤臉虯髯的大漢,手上提著一把樸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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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堵住這些車隊的都是八白石村的青壯,各自提著木棍,扁擔和鋤頭,讓文太公給個說法。

    “文太公說是要保境安民,輯撫鄉裏,平日給村裏那麽多攤派,今天要借二百石糧食,他怎麽又向我們提利息了呢?”

    “這些粟米都是我們種出來的,讓文太公收了租子。要我們說,這些粟米不能借出去,借出去就還不來了。”

    “文太公你好狠的心哪,放著咱們鄉裏鄉親的挨餓,卻管外人借這麽多米。”

    “今年已經有好幾戶人家因為斷炊,把子女送到外地托身為奴了,文太公就不想積積陰德嗎?”有人喊了這麽一句,讓路哲一下子想起來韓小娘,就在前天晚上,韓小娘前來告別,說自己已經托身去東平府了。

    “家裏已經沒了糧,父親、母親、弟弟都要餓肚子,我哪有什麽辦法嘛。”小娘拖著兩條晶瑩的淚痕。“今年東平府的年景不錯,換了20石好粟米呢,我爹說了,讓我先把欠你的那幾石米還上。”

    “小娘,我不要米,我……”路哲急著想說話,但是小娘輕輕的把溫熱的手指放在唇邊。

    “別擔心,我做兩三年工之後肯定就會出來的,到時候我會來找你。”

    ……

    路哲也憤怒了,大家夥爭吵起來,有些人就要上車卸糧食,莊客們當然不能幹,雙方廝打起來。

    就在這時,那名虯髯大漢冷笑一聲,長長的打了一個唿哨,平地裏衝出來幾十個好漢,不是提著樸刀就是背著弓箭,發聲喊,齊齊向村民砍殺過來。

    但是村民們已經憤怒到了極致,不但沒有作鳥獸散,反而用手中的木棍扁擔格擋起來,與對手殺成一團,但村民究竟不是刀口舔血的賊人對手,一會兒就丟下了七八具屍體。

    路哲感覺自己胸口脹大的難受,一股血氣積在胸中不斷的衝撞,他捏緊手中的木棍,毫無目的,無意義的瘋狂大喊著,狠狠的劈向麵前一名賊人,可那人斜著眼睛,根本沒有看自己舉起的木棍,抽出左手往自己腹部上點了一下,路哲頓時覺得一陣大痛,軟倒在地站不起來。那人舉起手中的長刀,作勢就要劈下!

    “殺!”

    一聲長嘯,讓路哲睜開了眼睛,身前的那名賊人也顧不得砍殺自己,驚訝的迴過頭去,十幾名騎兵縱馬奔馳而來,高高舉起手中的長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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