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忙了兩天,高俊和何誌也給打柴的貼軍們發下了第一批獎勵:每二人一瓶村酪酒,半斤粟米。何誌也出麵說情,讓大家得了一日假期。

    說起來,這是高度的剝削,在五天裏,平均每人都為他們打了三十斤以上的柴禾,總數接近四千斤,全部都被高俊昧下來賣掉了。

    不過,貼軍們倒是沒有任何意見,畢竟過來幫忙幹活的分番更戍軍連這一點點獎勵都沒有,一天兩餐都得自備,柴禾倒是可以白燒。在工作中,何誌也居中調度,安排大家的工作;高俊聯係買家,發展人脈;潘正是大家最討厭的監工的角色,據說,就連燒飯的柴禾都是他一根一根量好的。

    這天,陝西邊將的孫庭隊正終於得到了休息的機會,早早的告了假,移步往大青山去。

    靠近伐木場,孫庭越來越驚奇,這個巨大的伐木場裏麵,用不同顏色的小旗標出了錯綜複雜的道路,原木、樹皮、木方、柴禾堆得井然有序,眼下雖然沒有一個人,但是僅憑這些車轍鞋印,他都可以想象幹活時候熱火朝天的樣子。

    “高郎君、何先生果然胸中有道行。”孫庭暗自稱讚。

    “是孫隊正嗎?”不遠處傳來高俊的聲音,孫庭定睛一看,可不就是高郎君,還是那件穿著女真盤領長袍,似乎剛剛洗過,很是幹淨,手裏提著五條鯿魚,用柳條穿著。看見孫庭,連忙快跑了幾步。

    “孫隊正快請,我們正等著你呢。”高俊招唿著孫庭,兩人走到伐木場邊上,這裏用木頭搭了個棚子,何誌也正在燒火,潘正擇菜,郭延嗣打了兩瓶酒,剛剛迴來。

    “好大的架勢啊。”孫庭笑著,也擼起袖子幫忙。魚被何誌也清腮去鱗,側腹劃上三刀,塞進去點蔥花,抹上鹽,用火烤的色澤金紅,外皮酥脆。那邊,高俊也煮好了蘑菇青菜湯,切好了幹肉。

    菜都做好了,幾位先讚美了何誌也的手藝一番,各自開動,吃的不亦樂乎。高俊怕孫庭是陝西人,吃不慣烤魚,特意為他準備了幹肉,但是孫庭樂了,表示自己常年當遊騎、斥候,這些東西吃的多了。何先生做的菜如此誘人,斷然沒有拒絕的道理,抱著烤魚大嚼起來。

    吃罷餐飯,幾個人少不了談天說地,討教身手,孫庭對郭延嗣的箭術讚歎不已,而是用長棍的時候,孫庭一個人逼住了高俊、潘正兩個,也輕鬆擊敗了郭延嗣。

    正在幾個人比劃聯係之際,一個與潘正熟悉的貼軍氣喘籲籲地爬上了山,隔著老遠大喊:“潘二郎!高大郎!不好了,烏古論老僧那個笑麵虎要檢查柴禾的賬!”

    高俊驚訝的合不攏嘴。“他現在來查賬?”

    “對,對!”那人上氣不接下氣。“老僧說了,何先生克扣柴禾,已經有了證據,邰樂三人圍住了柴房,扣了賬簿,準備抓何先生呢。”

    幾個人麵色鐵青,即使是幾個人沒有扣押,烏古論老僧想要挑刺也是容易得很,更何況幾個人確實藏下了四千斤柴禾呢?

    “要不趕緊逃跑?”郭延嗣有點擔心。

    “不行,咱們還是得迴去,不能讓其他弟兄們替咱們頂罪。”高俊下了決定,拎起了木矛,潘正讚許的點點頭,也收拾了東西,孫庭也表示願意陪高郎君走一遭,幾個人撿了下山的路,急急忙忙趕迴押剌謀克的營地。

    烏古論老僧帶了幾個親近的軍士,站在高俊的帳篷前,剛才幾個軍士進去搜了一遍,找到了何誌也記下的柴炭賬,烏古論老僧正在翻驗。

    但是何誌也的賬是用複式記賬法做的,對於賬簿的理解僅限於一條條記錄收支的烏古論老僧看本時代的賬簿都吃力,何誌也的賬對他來說就是天書一般,越看眉頭皺得越緊。

    正在探索之間,隻聽身旁的軍士稟告:“蒲輦,何誌也來了。”

    烏古論老僧有點詫異,看著飛奔而來、氣喘籲籲的何誌也等人,心裏暗自揣度:莫不是這幾個人胸有成竹?

    正尋思間,何誌也已經恭敬地給自己行禮了,眼看對手到場,老僧也不客氣,一揮手,“拿下!”

    “蒲輦這是什麽意思?”何誌也、高俊和潘正立馬就被邰樂帶人摁住,這個大個子使足了力氣,高俊差點叫出聲來。

    “本官風聞,你們三人沆瀣一氣,克扣軍士柴禾,出售牟利。”烏古論老僧把看不懂的賬簿輕輕一扔,恫嚇高俊三人。

    高俊的大腦飛速的思考著:其實烏古論老僧說的沒錯,自己確實克扣了柴草,但是所有的克扣都是在伐木場完成的,絕對不會體現在賬簿上(其實也不完全,體現就是這幾天的收獲變少了),所以烏古論老僧其實沒有真憑實據,隻是捕風捉影。

    如果是這樣情況就更糟了,如果確有證據,事情還能轉圜,沒有證據,就是烏古論老僧存心要為難自己了!

    高俊還沒理出頭緒,潘正已經叫了起來:“蒲輦可有證據?我等不服,不服!”潘正和邰樂三人積怨很深,摁著他的“長臂猿”羅必達見狀立馬兇狠地動手,將潘正摁倒在地,狠狠給了一下子。

    “證據就是這賬簿!”烏古論老僧輕輕一點,就要下令羈押三人。

    就在這時,一名騎手飛奔進山東軍的軍營,手裏擎著令牌,飛馬越過崗哨,直奔牙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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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烏古論老僧也吃了一驚,那人越過老僧等人,穿過押剌謀克的營地,一直到整個中軍的牙帳,不過片刻,牙帳的大鼓猛烈的敲了起來,金鼓齊鳴,低沉的牛角號嗚嗚響起。急腳子從中軍四散分出,大聲號令。

    “都統有令!山東軍集結!到小鷹原迎敵!”

    伍長和十人長們驚訝的從各自的帳篷裏麵鑽了出來,敲起鈸、柝,集結本隊人馬。

    整個營地瞬間炸了鍋,軍官們飛快的跑向各自的營區招唿部隊集結,正軍們吆喝著貼軍準備盔甲戰馬,而貼軍們手忙腳亂地準備出征。

    正軍們慌亂的扣上頭盔,讓貼軍幫忙牽來軍馬,催促著快快準備好。

    老僧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切,狠下心,吩咐邰樂:“把他們押下去,關起來,你們三個看著!”

    邰樂應了一聲,幾個人就要把高俊等人押下去。

    “慢!”旁邊突然有人叫了一聲,高俊扭頭一看,竟然是那個金直刀的十人長。

    “蒲輦,潘正是我的貼軍,你把他扣了,要我如何備戰?”

    “他克扣柴禾,要抵罪!”

    “蒲輦,潘正隻是個小小的貼軍,哪來的權力扣押柴禾,怕是蒲輦誤看了。”

    “溫敦傑!你什麽意思!”

    十人長並沒有迴答,隻是用眼神指使手下的幾個正軍上前攔住邰樂等人,高俊驚訝的發現,作為謀克的副手,烏古論老僧麵對這個金直刀十人長溫敦傑竟然有些底氣不足。

    但是烏古論老僧也不會輕易放人,雙方正在僵持時,遠遠地,紇石烈端和石抹明安打馬而來。

    “老僧,你在磨蹭什麽!”紇石烈端很不滿意。“沒聽到軍令嗎?”

    “是。”烏古論老僧惶恐的低頭施禮,邰樂等人害怕紇石烈端,全都住了手,站立一旁,高俊三人趁機掙脫,也站到一邊。

    石抹明安作為行省派來的監軍使者,對山東軍的準備顯然非常不以為然,他用鞭稍指著高俊的帳篷:“這個正軍是誰?怎麽沒有動靜?”

    “這……”烏古論老僧想解釋這是個逃兵的帳篷,現在被四個貼軍住下了,但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要是在行省使者麵前坦誠本謀克有逃兵,紇石烈端非得殺了自己不可。

    “是誰?”

    “是屬下。”高俊突然站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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