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生火吧。”高俊撿起一根樹枝,這是一根還很新鮮的鬆樹樹枝,燃燒並不容易,兩個人花了好長時間才撿起一堆,高俊學著僧虔當初在小坦舌堡的樣子,用苔蘚生火,慢慢的,一小簇火焰照亮了陰暗的林間空地。

    “趁這個機會逃跑挺不錯的。”何誌也用這小小的火焰烤著一塊麵餅,這是他們上山前備好的食物,和當初僧虔的雜糧餅子屬於同係列產品。

    高俊沒有說話,他盯著火焰正出神。

    “高俊?高俊!”何誌也把麵餅反過來繼續烤,剛剛烤過的一麵被火焰均勻的熏黑,看上去好似鐵餅。何誌也卻並不介意,還執意的烤著另一麵。“咱們倆以後怎麽樣,你該有籌劃了吧?”

    “是,有了。”高俊直接伸手從何誌也手裏拽了一塊餅子,塞到嘴裏,那燒烤的炙熱讓他倒吸一口涼氣。“哈——咱們還是要去北方,去前線。”

    “你瘋了?”何誌也一挑眉毛,檢查餅子烤製的均勻程度。“我這幾天白給你補課了?上北方,難不成你要硬抗鐵木真?”

    “沒瘋,咱們要在這個時代立足,最好馬上建立社會關係,尤其是以往的社會關係。”高俊掏出自己的餅子,遞給何誌也。

    “以往的社會關係?”

    “對,咱們倆現在理論上還是移馬河猛安押剌謀克的軍兵,說明咱們倆在這個謀克生活過,建立和他們的聯係,咱們就有了立足點,至於鐵木真的問題,我的計劃是,前往北方前線之後,盡快了解咱們倆的根底情況,隨後想辦法離開。”

    “太冒險了。”何誌也烤好了自己剩下的半塊,開始烤高俊那半塊。“怎麽離開?再當逃兵是要殺頭的,依我看,咱們倆盡快逃跑,趁著幾個月後的混亂時期到南宋去,在那裏尋找改變世道的辦法。”

    “我不這麽看,第一,風險與機遇並存,去北方前線雖然有危險,但是能最快的在這個世界找到一個立足點,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東一家西一家的飄蕩;第二,金朝還有許多可利用的資源,幾個月後的大亂其實是咱們嶄露頭角的好機會,而南宋社會比較穩定,不容易迅速積累力量;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想改變這天下的世道,就務必阻止鐵木真的征服,可是南宋與蒙古交戰都是窩闊台時期了,那時的蒙古吞並了金朝和花剌子模,已經發育成熟,更加難以阻擋。”高俊說著,臉上微微浮起自信的微笑,伸手去拿何誌也烤好的另外半塊餅子。

    “別動!”何誌也拍了一下高俊“祿山之爪”的手背,烤好了高俊遞來的餅子後,他解開腰間的一個小袋子,開始往餅上撒鹽。

    “那到了北方邊境之後怎麽辦呢?”

    “找到咱們的那什麽,押剌謀克,在那裏立足之後,想辦法迴到山東的押剌謀克老家去。”高俊急切的接過撒鹽的餅子,用手托著,生怕有一粒鹽從餅上掉下來,就這麽歪著腦袋,從側麵開始啃。

    “迴山東?”何誌也輕巧的托起餅子,大口咬下去,食鹽那新鮮、純粹的味道讓口腔愉悅起來,連續幾日淡食的兩人對著餅子大快朵頤。

    “山東。山東地區明年開始就要爆發大規模的紅襖軍起義,金朝的統治基礎會漸漸崩塌,在那裏發展是最合適的。”

    “別忘了,山東打仗也多。參加紅襖軍要和李霆、郭仲元、蒙古綱這些人作戰;參加金軍要和李福李全、彭義斌這些人打;而參加蒙軍,注定和以上所有人為敵;南宋的話,事實上無法參與,最多隻能參加親宋的那些紅襖軍。”何誌也已經吃掉了高俊遞來的餅子,開始加熱第二塊。

    “我是不會和金軍沆瀣一氣的。”高俊好不容易啃完了另外半塊餅,開始眼巴巴的看著何誌也烤著的那塊。“自然也不會參加蒙古人的陣營,但是我對紅襖軍的情況很是擔憂,從1214年起義到1216年被基本鎮壓,紅襖軍分化太快,李全、時青這樣的敗類太多。”

    “那你究竟是什麽打算?”

    “我們難道就不能打出自己的旗幟嗎?金朝、南宋、蒙古、紅襖軍,還有什麽西夏大理,你說,哪個如今不是在墮落比賽中狂奔猛進?我們為什麽不能逆流而上呢?”

    “自己的旗幟?”何誌也手一抖,差點把餅摁在火上。

    “對,自己的,這是我在想的問題。”

    “那你要打什麽旗幟呢?南宋的旗幟是克複中原,金朝的旗幟是中外一統,紅襖軍的旗幟是反金複宋,你的旗幟是什麽?總不會是拜上帝教吧。”

    高俊被何誌也的調侃逗笑了,但他隨即收斂了笑容。“我還沒有完全想好這個問題,但是別忘了,咱們在韻娘下葬時所想所說的。”

    吃罷,兩個人又撿了些樹枝,商量守夜的順序,兩個人都沒有現代計時工具,在樹林裏也不好判斷時間,幹脆決定:高俊守夜,何誌也睡覺,等到高俊困乏的時候,就推醒何誌也替他守夜,高俊立馬就地躺了下去,在經曆兩次被搖醒之後,高俊第三次睜開眼睛,看到點點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天已經亮了。

    高俊二人商議了一下,決定再往前探路試試看,大約走了一個時辰,視野終於略清晰了起來,極目遠望,四周的山峰依舊聳立,但沒有比腳下的土地高的,兩個人七嘴八舌討論了一堆地標後終於確認,自己已經站到了雞鳴山主峰上。

    高俊心裏越來越疑惑,雞鳴山並不是很大,兩天就能翻山而過,如果真的有六七十號人在這藏匿的話,一府三縣這麽多人搜查了三天還找不到完全沒道理。

    “我看白六早就跑遠了。”高俊踢著腳下的石頭,他的鞋已經快要用壞了,隻能趿拉著走。

    “那你說,他會帶著溫迪罕僧虔一路迴涿州老家呢,還是就地處死,等著咱們去發現屍體呢?”

    “說不準。”高俊核對了一下方向,對著正北的一道山梁說:“咱們去那裏看看吧。”兩人繼續柴刀開路,一步步向前挪動。

    鄰近中午的時候,終於緩緩到達了山梁的末端,那也是一道山峰,並不比主峰矮小多少,而且樹木要茂密的多。真的是抬頭不見天日。

    “要是我,就藏身在這種地方。”何誌也眯起眼睛,仔細掃視地上的草木,自然沒有任何發現。

    “這裏離已經開辟的山路離得很遠了。”高俊搓著手,七月份的山林裏竟然還有些冷,這裏隻有無盡的樹,地上有些苔蘚,灌木和花草早就不見蹤跡。

    兩個人收起了柴刀,繼續向前走,在這種密林裏,每隔上幾十米就得做個標記。

    “你看,那是什麽?”高俊突然一指,何誌也定睛一看,是一塊岩石,上麵的苔蘚好像被人為刮去了不少。

    “這肯定有問題。”兩個人湊近了觀察,果不其然,岩石後麵是個向下的斜坡,高俊吃驚地抬眼望去,那個斜坡向下、擴大,在密林之中緩緩裂開,原來是樹木使了一個障眼法,在他們旁邊十幾米處,一直隱藏著一道山穀啊!

    “什麽人!”正當高俊驚訝的時候,一聲厲問從山穀裏傳出來,一個強盜打扮的人,腰間掛著弓箭,手裏拿著短矛,正在費力的爬上來!

    “糟了!”高俊一慌,向後錯了一步,右腳的鞋子終於不爭氣的斷了。

    “怎麽迴事兒?”又有幾個強盜跑了出來,有的拿著短刀,有的背著弓箭。

    “誌也,馬上迴去,搬救兵。”高俊的臉一下子就白了,他架起手中的矛,催促著何誌也。

    “一塊來!”何誌也也舉起長矛,矛尖瘋狂的顫抖。

    “白癡,咱倆都在這兒就完了!快走,我能應付,死不了。”

    何誌也看著高俊,突然扔下木矛,轉身飛奔,一麵跑一麵把柴刀也扔掉了。

    “深唿吸,深唿吸。”高俊努力調整心態,這是他第二次用長兵器實戰,木矛自然不比小坦舌堡守軍的長槍,但是也湊合能用。

    “嘿!”第一個強盜剛剛爬上來,高俊用矛一晃,他急忙用手遮掩,一下子又摔下去。

    腳踩在泥土裏並沒有那麽難受,高俊寬了下心,心想要為何誌也繼續爭取時間,拿著木矛連續逼退強盜,但是也不敢真捅,要是真的見了血,強盜眼紅來了個“推出斬之”,那可一點生機都沒有了,高俊雖然讓何誌也逃生,自己也沒有馬上成仁的打算。

    強盜們很快摸清了高俊的三板斧,緩緩的圍了個圈子,高俊立馬扔掉短矛。“我有要事告訴白六。”

    “狗屁要事,捆去見大哥。”有個小頭目一樣的人看見高俊扔掉武器,上去就是一個大耳光,打得高俊眼冒金星,撲倒在地。

    “你們兩個,去追逃跑的那小子。”

    高俊側臉趴在泥土裏,看著那道山梁,何誌也的身影已經看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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