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哎,黑茶?


    綠茶在叫誰?房間裏就她們兩個人。


    難道是在叫自己?


    蘇淺若伸出手指指著自己,“黑?黑茶?我的名字?”


    綠茶下意識地便伸手來摸她的額頭,然後一臉無奈地道:“是啊,你不會連你自己的名字都忘記了吧?我是綠村來的,但叫綠茶。你是黑山村來的,但叫黑茶!我們這一批都是以茶為名。上一批是以花為名,去年我們村的供品便叫綠花…”


    綠茶,黑茶,紅茶,白茶……


    連名字都是取的給人吃的名兒!


    受不了了,一定得想辦法逃出去。


    不,不對,一出樓就會藥性發作,當街脫衣示人,還亂找人…這個不行。


    還是等合格後從真人那裏騙到解藥再逃!


    蘇淺若瞬間就打定了主意。


    綠茶見她眼睛骨碌骨碌的一直在轉,便直愣愣地盯著她看。


    晌午的時候,廚娘端來了食盤,盤子上是三個小菜,兩小碗米飯。


    蘇淺若二話不說,直接上桌,伸筷就夾,那廚娘眼疾手快地直接用勺子將蘇淺若的手腕敲了一下,手一軟,菜又重新掉迴盤子之中。


    “吃飯有吃飯的規矩,我便是來教你這個新瓜蛋子吃飯禮儀的廚娘甲!”


    蘇淺若默默地壓抑了怒火,什麽吃飯禮儀,那是用餐禮儀!!而且,在她那個世界裏,隻有皇帝選秀入宮的宮女們才會接受這種集訓!


    這裏是什麽?是花樓!!訓練出來的女子是幹什麽的?是侍候什麽鬼真人的!


    用得著上綱上線,趾高氣揚麽?


    宮裏的嬤嬤是用戒尺打,這廚娘居然用燙湯勺打手!


    蘇淺若撫著火辣辣的手腕,垂眸不再言語,像訓練妃嬪訓練這些女子,然後送給那些真人,真當那些真人是皇帝老子了?


    可人在屋簷下,不低頭不行。


    因為蘇淺若沿著綠花恐懼的目光,看到了棱花窗戶外的四道高大的影子。虎背熊腰,衣裳下的肌肉鼓鼓囊囊,看上去像是堅硬的石頭。


    像這樣的人,他們身份隻有一個,打手!


    那樣的人,收拾起這些弱女子來,一定是手到擒來。拳頭打到身上,也肯定很痛。蘇淺若不怕流血不怕流淚,卻怕血和淚流得沒有任何意義。


    以前是為了保護身邊的人。


    而今,是為要保護自己,她同樣得堅強,在這逆境之中尋找一線生機。


    她可還欠著那護送她通過天地大界的男子一條命。


    甚至連墳頭都還沒來得及給他立呢。


    蘇淺若出自大家,論起學用餐禮儀來,她走點心也是能得心應手的。一餐飯下來,就先前那廚娘用湯勺得了手,之後倒是再沒有機會沾她身。


    廚娘甲一走,蘇淺若便慢條斯理的掏出白絹子印了印唇,然後如弱枊扶風般的走迴了自己榻前,撿了蓮紋細紗邊的小杌子坐了,腰身挺拔卻不僵硬,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極為優雅得體的。


    做戲做全套,要想合格,早日見到那些天殺的真人們拿到解藥,蘇淺若也是下了狠心了。


    等到窗外暗中偷看的人都走完了之後,蘇淺若才輕輕地緩了一口氣,走迴床上歪著,有一搭沒一搭的甩著手中的絹子,替自己扇著風。


    綠茶掀開自己衣袍看了看,白嫩的手臂上印滿大大小小不下十來個湯勺印兒。


    “黑茶,你可真聰明,一學就會!”


    蘇淺若憐憫地看著綠茶,在為這些女子悲哀的同時,未嚐不是有著同病相憐的自傷。


    “書都說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你們日後將同處一室,未嚐不是有緣,以後我們可要互相幫助,共渡難關啊。”


    綠茶不住點頭,“我也是這個意思。你這麽聰明,我大字不識幾個,這本小冊子上麵的我隻看得懂圖畫,那些字認都認不全,今天被弄娘點名帶去觀摩,要不是服軟服得快,隻怕是免不得一頓好打。”


    她說著說著就拿出了小冊子,像要做學問一樣靠近了蘇淺若,翻開了書麵,指上麵的一副圖畫請教起來。


    “黑茶,你看這是個什麽?”


    蘇淺若一口老血鬱在心中,臉上像被火烤了般,那本小冊子和上麵的圖畫就像是要咬人的蛇般,她做了無數的心理建設,還是不能像綠茶她們一樣順理成章的接受這種教習。


    “綠茶,你把認識的字遮起來,不認識的露出來,我這樣好看一些!”蘇淺若想了想,才想出這麽個折中的法子。


    綠茶哦哦稱是,連忙將會的字遮了起來。


    蘇淺若垂眸朝著露出來的字看,這樣掩耳盜鈴倒是感覺好得多。


    教完了綠茶,蘇淺若看了看窗外的日頭,便打了嗬欠,側身躺下來。她一直都有午休的習慣。


    而且她這骨頭剛正好不久,廚娘甲走的時候交待了,蘇淺若有三天歇息,在歇息的同時看會這本小冊子,其他需要動彈的課程便暫時挪後。


    畢竟,沒有哪一個真人喜歡個殘美人兒。


    綠茶出房之前倒是羨慕地說了一句:“你這一身傷,倒換來幾天安寧日子,也挺不錯的。”


    蘇淺若好笑地迴道:“誰願意受這身傷,便去惹一惹外麵那些打手,給哐哐捶上了一陣兒,說不定也能有幾天安寧日子過!”


    綠茶探頭看了看,倏地縮迴了腦袋連連擺手道:“不不不,這安寧日子好是好,可那身傷不是隨便誰才能捱得住的。聽那去黑山村收供品的賴三兒說,你一路上哼都沒哼幾聲,比男人還能扛,外麵的姐妹都對你非常好奇,以為你是個五大三粗的女漢子似的人兒。


    若不是親眼所見,我也不敢相信你是這麽個纖瘦柔弱的……”


    綠茶走後,蘇淺若才隨手拿過那本小冊子,咬著牙一口氣將它看了個全。


    心裏突然便似被密密麻麻的鋼針紮過般的,痛得像要密密的滲出血來。


    這些事情,他與她都做過。


    商墨允那混蛋後來去城裏聽說書,被苦爺私底下塞了不少的小畫冊。也不知道自己私下研究了多久,反正堪稱是全能。


    食髓知味又體力驚人的他,現在又與誰做著這樣的事呢?


    放不下,心會一直痛啊。


    恨哪,不離開這個鬼地方又如何繼續讓恨變得有意義啊?


    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都到了如今這步田土,還執著於那薄皮麵作何?


    學行,儀容,女紅,廚工…有什麽能難得道一個心誌極堅又用心學的人?


    三個月的時間彈指過,三日後,便是要出樓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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