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兒說得不錯,把馬車抬進去,一會打完再抬出來。”有人提議。


    眾人想了想,也都覺得這個辦法不錯。


    宋憲考慮了一下,蘇太傅早已不在其位,太傅府全是些殺雞都不敢的文人。他自己是半殘的,鄧搈是死的,身後那個人身形看著嚇人,可未必還能是另一個鄧搈不成?


    這天下,出一個鄧搈就已經是妖孽了。


    不耐煩地抬手,二十個精兵直接將馬車抬了起來,蘇淺若晃了兩下,歎息著扒著窗戶坐穩,終於出探頭隔窗朝外看。


    祖父實在是太固執了。


    兩千精兵靠近鄧搈。宋憲一個人看著馬車。蘇太傅被那仆從端著先一步跑至塔前,蘇太傅從袖中拿出一方月形的東西,開了塔,仆從將他放下,他緩緩地轉著軲轆朝塔中滑去。


    仆從轉身,突然用腳狠狠地踢了鄧搈的屍體一下。


    鄧搈的屍體被踢得顫了一下,吧嗒一聲掉落在地上,兩千精兵嚇得兩腿發軟,麵麵相覷著不敢上前。


    宋憲也朝這邊看過來。


    秋月無邊,塔中突然響起一陣擂鼓的聲音。


    是破陣曲!


    小時候,父親擂過的破陣曲。蘇淺若提音,跟著鼓聲輕歌。


    血般殘陽修羅場猙獰典藏。


    黃沙漫天飲馬渡秋水蒼蒼


    紅衣烈烈風盈袖嗜血瘋狂


    瞭望霜月涼戰馬鳴


    蓬蒿亂白骨葬黃沙埋忠良。


    壯士悲歌徹營帳號角迴蕩。


    縱馬逐風倒提長鋒血沾裳。


    篝火零星易水蕭蕭折寒光。


    一生戎馬果斷絕殺再一場較量


    “果斷絕殺…再一場較量“


    最後這兩句,淒厲得好像能撕破空中的風,卻湧動著某種暗示。


    果斷絕殺,再一場較量!


    隻是電光火石的一刹那,斬月刀的光華真的撕破了空中的風。


    閃電一般朝前斬落。快得不像是一個渾身被箭穿透的人能有的速度。


    當先一列的精兵們悚然一驚。


    一溜大好的頭顱,被早已經砍得翻了刃兒的斬月刀削落於地。


    血似一場憤怒的紅色櫻雨,噴薄紛飛。


    無氣可喘,一刀一刀斬落,不知道冷熱的血色噴到麵門,果斷絕殺,再一刀斬下。


    身穿重甲又如何。一樣人頭要落地。


    取我性命。辱我屍身,便將人頭賠給我!


    雙目赤紅,手起刀落。砍瓜切菜。


    手執破弩又如何,我身已無地可插你等箭,那麽,便輪到你等頸上磨我刀!


    令人膽寒。


    兩千精兵瞬間被衝得七零八落。個個猶如被嚇破了膽般,鄧搈的身邊。方圓三丈,落滿人頭。


    小山似的仆從不知道何時也來到了馬車後麵,兩手舉起馬車,抱在胸前。直接就開跑。


    宋憲隻覺得眼前一花,就在這一柱香不到的時間裏,情勢急轉劇下!


    鄧搈再一次從逆境之中。從必死的局之中站了起來,斬月刀揮到手軟。人頭砍到眼暈。


    他渾身浴了別人的血,淡笑著衝宋憲喊了一聲:“弟弟!我的衣服可不好穿啊。”


    宋憲拔劍指向鄧搈,虛張聲勢,手腕輕顫,咬牙道:“大魏百萬兵馬,我不信你真能抗得住!皇上必會調集所有兵馬圍攻太傅府,你們不過隻是還能多喘一會兒氣,得意個什麽勁?”


    鄧搈順手一揮,掃平身邊的障礙,挑眉拔著身上的箭矢,一邊拔一邊悶哼,到得後來,幹脆一刀唰一下往下砍落,一片斷箭落下。


    他側頭,半垂著眼簾,朝著塔中喊道:“老師…他們以欺少,弟子該怎麽辦?繼續砍腦袋還是坐以待斃,等著百萬大軍?”


    剩下的殘兵早已經退到了宋憲身邊,無人敢近前。


    尼麻,這是人是鬼啊。


    背著一身的箭還能砍人!


    蘇太傅氣喘籲籲地放下鼓錘,順了兩口氣才罵道:“沒出息!打不贏就迴家找娘親麽?你這是欺負鄧搈沒娘沒爹沒人撐腰呃。鄧搈,不是跟你說過麽,打不贏就跑,你看你那一身箭,今天流行扮刺蝟麽?”


    “你這是謀反,忤逆!你就不怕你一世清名毀於一旦?”宋憲色厲內茬地喊著。


    蘇太傅撫著下巴上的胡須點了點頭,似乎有些迷茫地道:“都進來,我們在塔裏想一想,這個算謀反還是算忤逆?”


    鄧搈轉身,快步走到馬車邊,打開廂門,淡笑著將手伸向蘇淺若,“來,這一下是真的下車了。”


    蘇淺若忍住淚,將手搭在他的手掌之中,緩緩地隨他走下馬車,兩人走進塔門。


    蘇太傅笑眯眯地從塔側的窗戶邊探出頭來,“宋憲,你想迴去找誰來都可以,你這一家子,真的是不能抬舉。


    老夫好心請你喝茶,你看你要弄髒我的院子,還要迴去找你爹娘帶兵來轟我的府邸,老夫也不是讓人打了不吭聲的。


    如意坊的事兒,我知道是誰做下的孽,你說的要調百萬大軍來攻還唬不住老夫!


    沒有百萬大軍便踏不平老夫這太傅府。


    你不信,你且試試!”


    鄧搈斂目,宋家手上有驃騎營,宋夫人是大司馬的愛女,宮中也有重劍死士參與進來。他們就算湊不齊百萬大軍,但在一天之內調集三五萬兵馬也是能做到的。


    老師這個太傅府,確實沒有什麽戰力。他其實也沒有把握守得住。


    這麽一想,便有些泄氣。


    “如意坊被燒沒了,可官炮坊私炮坊沒被殃及。這塔是你師兄蘇閔行留下來的,是給淺若的嫁妝。你推為師上去看看景兒?”


    鄧搈依言,推著蘇太傅向塔的第二層走。


    琳琅滿目的紅色圓筒,碼了一層,蘇太傅得意地問:“上麵全都是。鄧搈,小時候每到年節放鞭炮的時候,就你縮在角落裏出嘴不出力。如今閔行這炸毛猴兒不在了,我這腿也不行了,淺若是一個柔弱女子,咱家,就你能去點鞭炮了呢!”


    鄧搈想了想那陣怪風,心裏有了點底氣,細想之後還是覺得不妥,搖頭道:“我和老師都不怕炸,可淺若是個女子,要是炸得黑乎乎的,她夫婿得嫌她了吧?”


    蘇太傅癟著嘴,鄙夷道:“就你那慫樣兒!叫你點個炮仗扔個鞭炮嚇嚇人你都不敢,你還好意思叫靠實力走天下的男人麽?丟臉!”


    鄧搈骨碌碌地轉著眼珠,訥了訥,道:“師父,我是擔心淺若。”


    鞭炮?


    這鞭炮得把帝都轟上天!


    “放心放心,張梳行不敢退婚的。不用擔心淺若。”蘇太傅安慰著鄧搈,“再說,鞭炮哪有炸自己人的,你點的時候甩快一點不就得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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