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弒主並不一定要有個目的,他殺真誥就沒有。他隻是在某一天忽然意識到,「原來可以這樣做啊」,於是就不假思索付諸實踐。


    真誥被他一劍貫頂,眼睛逐漸無光。


    他又問了一遍,沒了平日裏的氣勢,甚至略帶哀求:「你到底想要什麽?」


    好像殺人一定是為了得到什麽似的。


    他往真誥眉心再刺一劍,身上白衣幹幹淨淨,汙血無法沾染。


    他答道:「什麽都不想要。」


    劍意中的河川通透明煌,恍若無物,其中奔湧的力量卻壯大到前所未有的地步,仿佛能從塵土中流迴九天之上。


    此刻再看夜行天的蔽日黑焰,總覺得其中有太過沉重的欲求。


    和真誥一樣,和所有人一樣。


    劍芒與烈焰像無足之鳥,羽翼輕點,彼此掠過,再反身相對。


    站定的瞬間,折流問夜行天:「你想得到什麽?」


    夜行天確認著他的表情——即便問了一個問題,折流也沒有流露出一絲渴望答案的神色。他隻是問了而已,就像某種戰前儀式。


    ——你想得到什麽?


    ——你可以為什麽而戰?


    「力量。」夜行天答道。


    ——做出宣誓。


    折流斂目靜立,劍影漸入昏暗的光,他越發地像在黑暗裏靜默流淌的亮色河川,無法傾聽亦無力阻擋。


    「明白了。」折流立劍於眉心間。


    ——然後再戰。


    戰場被拉遠,白琅沒有上前。


    她突然意識到,此刻的拉扯根本沒有必要。天殊宮更應該去追深入神宮的琢玉,而她更應該協助琢玉迅速完成任務。


    這裏肯定不是主戰場。


    她舉鏡看向更高遠的地方,白龍虛影若隱若現,盤踞了半邊天空。風雲相隨,靈氣紊亂。一道貫通天地的熟悉劍意拔地而起,紅裙在龍的吐息中飄搖無依。


    有誰在跟言言對陣,可那裏也不是主戰場。


    琢玉把言言搬出來抵擋聖尊,他自己去哪兒了?從鬼鳶,到她自己,再到言言,琢玉這一環環其實都是在為他拖時間。


    他到底要做什麽?


    白琅又看了看折流和夜行天,開始立鏡尋找琢玉的蹤跡。


    *


    琢玉離開了神宮,前往離萬緣司不遠的龜山。


    之前的種種布置一齊生效,龜山在異象中化作龍山。山中灰霧迷濛,漫山遍野都是扭曲的無麵人身影。他們列隊排陣,徘徊遊走,但是不知道為何,始終無法接近洞府。


    好像有看不見的力量保護著龍山,抵禦無麵人的進攻。


    琢玉登上山頂,進入西王金母曾經的洞府。不過這裏已經什麽都沒有了,就連打坐用的玉床都被人撬走。


    空蕩蕩的洞府裏隻有朝稚一人。


    萬緣司內的神宮隻是個幌子,真正的飛升之所是龍山。朝稚應該是找到了龍山與四方台的聯繫,知道兩者微妙地重合,從這裏上去平天三萬裏便是西王金母所在,他隻要一飛升就能立即找到西王金母。


    「言琢玉,你都找到這兒了,不妨說說背後有何人指使吧。」


    琢玉想了想,答道:「天命。」


    朝稚笑出聲,譏誚道:「你不說,那我便自己猜吧。北方神台應該不是,畢竟第一盆髒水就潑在他身上。西方神台應該也不是,因為你要飛升西方神台,所以接下來是對西方下手。剩下東與南,我也不覺得有誰會這樣肆無忌憚地破壞神選。」


    可能確實存在四方神台之外的第三方,在暗中幹涉神選。


    琢玉拔劍出鞘,瀲灩水光映在幽暗的室內。


    朝稚目光微凝,靈虛門還沒能破壞他的祚器,所以琢玉突然找來讓他有些驚訝。如果不破壞祚器,就算動手,輸了,他也不會死。而且在爭鬥的過程中他還可以隨時迴殼,保全自身。


    怎麽想,現在打起來都是沒有意義的。


    「你有選擇的機會。」琢玉忽然說,「很多事情,如你所見,已經在有條不紊地進行了。假如我飛升台上,那麽台下照應的人就少了,會有諸多不便。所以如果你上台後願意站在我們這邊,當然也不是沒有活路。」


    「也不是沒有活路?」朝稚氣極反笑,「你們幕後那位確實猖狂得不行啊。」


    琢玉語氣平和:「我是在同您商量。」


    「那就拿出誠意,說說你們是什麽人,想做什麽。」


    *


    白琅聽到這裏聲音就掩了下去。


    從這裏照見龍山需要的天權太龐大,再加上琢玉玉清真王律的遮掩,她已經看不動了。因為待會兒還要麵對衣清明、夜行天這個戰場,如果突然爆發權鴆,不僅是她,就連折流都會有生命危險。


    「折流……」


    白琅想叫折流先撤一下,轉移到安全地帶再設法探明琢玉和朝稚的情況。反正現在琢玉已經不在神宮了,就算他們不攔著天殊宮,天殊宮也追不到他。


    「喲,你叫誰呢?」


    一道勁風從她後背擦過,白琅趔趄著往前走了幾步,背上連皮帶肉都被掀起來,火辣辣地疼。她迴頭看見衣清明迅速放大的臉,立刻抬鏡化水月影相擋。


    但衣清明是個直覺動物,根本不在乎眼睛看見的東西,他抬手就朝著她劃出三道血色爪痕。


    白琅驚叫出聲,感覺有人拉著她退了半步,恰恰躲開衣清明的攻擊。她稍一側頭,看見扣在自己腕上的手細瘦伶仃,覆滿了髒兮兮的傷痕,但是指甲修剪得很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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