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下定了決心,庾璟年雷厲風行,連夜整理隊伍,帶著一千五百人氣勢洶洶地殺奔建康。到了建康已經是第二天的夜裏,庾璟年沒有休息,連夜走上城頭,給士兵們鼓勁兒。


    眾人見大晉的第一名將趕了迴來,雖然他帶迴來的人並不太多,可是畢竟也是生力軍,一時之間士氣大振。


    宇文周第二天再率領士兵攻打建康的時候,就發現守城的士兵像是打了雞血似的興奮,他奮力攻擊了兩個時辰,不但沒有絲毫收獲,反而損失慘重,正當他大惑不解的時候,他在城牆上看見了庾璟年的身影。


    宇文周隻覺得心裏一寒,再不敢逞強,急忙命令退兵。他迴去和手下將領一商量,眾人俱十分懼怕庾璟年,可是現在他們的地位十分尷尬,就是想不打了撤退,也沒有地方可退,眾人正在商量不定的時候,忽然有人進來稟報說是庾璟年帶人來襲營來了。


    宇文周圍困建康這麽久,建康因為兵少,守將不論是誰,即便是膽大包天的謝純,也從未有開城主動進攻北燕營地的時候,何況兩方一攻一受,打了一整天了,雙方的士兵都精疲力盡了,誰也沒有想到庾璟年會在這個時候搞偷襲。


    宇文周愣了一下,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庾璟年和一般的指揮官可是不一樣的。他叫人牽馬出來,剛剛馳出中軍大營,就看見整個北燕的營地已經亂成了一團。到處都是奔走逃竄的士兵,人人像是世界末日來臨一樣恐慌。而晉軍則是四處放火,大喊:“慕容圭已經死了!”


    宇文周有些弄不明白,北燕軍何以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變得這般混亂。抓了一個逃兵,厲聲問道:“前麵是怎麽迴事?”


    那人哆哆嗦嗦地道:“庾璟年領著十萬大軍殺過來了,帶著陛下的人頭,陛下是真的死了……”


    “什麽?”宇文周手一鬆,那個戰士一下跌坐在地上。對於慕容圭的死,宇文周也一直是懷著一絲僥幸心理的,並且努力封鎖消息,不讓下邊的士兵知曉這個消息,就是害怕士兵們知道了,影響軍心,導致軍隊崩潰。


    宇文周率領親衛迎了上去,就見遠遠一根高高豎起的杆子,類似於旗杆之上,正掛著一顆血淋淋的人頭。宇文周運足了目力看過去,見那上麵果然是北燕皇帝,曾經不可一世的天才慕容圭的人頭。


    原來庾璟年在蝴蝶穀為了救三皇子,組織人手挖掘子穀山石,沒有挖出三皇子,無意間卻挖出了慕容圭的屍首,庾璟年返迴建康的時候,就把他的腦袋割下來帶了迴去,趁夜襲營的時候,正好派上了大用場。


    宇文周正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又有手下來報,“將軍不好了,咱們囤積在大軍後方的糧草被人給燒了。”


    “你胡說!這怎麽可能?”宇文周怒發衝冠,庾璟年是怎麽繞到大部隊的後方燒掉北燕軍的糧草的?


    “將軍,都是真的!”其實真的假的,宇文周一眼就能看到,隻見東北方向上,濃煙滾滾,火舌竄起幾丈高,黑夜中把半邊天空都照亮了。


    “不好了!糧草被燒了!”北燕的軍隊本來就士氣低落到了極點,這下子更是四散奔逃,再也沒有心思戀戰。


    宇文周心知完了。極力地收攏軍隊,向他靠攏,卻不成想人心已散,根本就組織不起有效的反擊。庾璟年不過帶了數千人襲營,他的幾萬大軍就已經徹底崩潰。他沒有辦法,隻好隨著大軍向長江方向逃竄,想著一邊走,一邊收攏軍隊。


    庾璟年把一腔怒火全部發泄到宇文周的身上,帶著軍隊對宇文周緊追不放,一連追了四天,將北燕的軍隊趕到了長江邊上。另一邊沈茂也看到了機會,也帶人追殺了過來。兩邊裏應外合,宇文周苦不堪言,一直沒有組織起有效的攻擊,到了長江邊上,宇文周更是被部下所殺,砍了他的腦袋,進獻給了庾璟年。


    自此,建康城下的北燕軍隊降的降,逃的逃,死的死,建康之圍自解。建康城中的百姓興奮莫名,自發地來到城牆之上,敲鑼打鼓地準備迎接他們的英雄——庾璟年入城。


    隻不過迎來的隻有沈家的三老太爺沈茂。


    原來庾璟年已經帶人迴到了蝴蝶穀。卻是謝純傳來消息,說是找到了三皇子的屍首。


    蝴蝶穀中,謝純斜坐在地上,地上還鋪著厚厚的羊毛氈子。一位幕僚說道:“少爺,您這樣騙成王爺,真的好嗎?”


    謝純冷哼一聲:“有什麽不好的。你見過誰被埋在山石下七八天的時間還能活命的,與其耗費巨大的人力物力把一個死人的屍體挖出來,還不如省些力氣,幹脆多殺幾個北燕人,為統一天下的大業做些準備。況且我不說找到了三皇子的屍首,你以為庾璟年那個一根筋的會去荊州主持大局嗎?我雖然不喜歡這個王八蛋,可是也不得不承認,現在能夠主持大局的,也隻有他了。”


    那名幕僚一臉的不可思議。他跟了謝純這麽久,對於他的劍走偏鋒也算是有所了解了。


    不過敢在三皇子的事情上,這麽欺騙手握大軍,又是處在權力和威望最巔峰的庾璟年,大概整個大晉也就隻有謝純一個人了。


    等庾璟年趕迴了蝴蝶穀,見到了三皇子的屍體。謝純已經為“三皇子”搭建了一個簡易的靈棚,“三皇子”躺在一塊白布之上,看著還算安詳,不過他的臉已經毀得完全辨認不出來了,身形和三皇子倒是十分相像,不過身上穿的衣服卻是三皇子的那件無疑。


    這當然是謝純故意找了一個和三皇子身形相近的士兵,又讓軍中的巧匠重新做了一件一樣的衣服。本來謝純的幕僚有些擔心,庾璟年和三皇子從小一起長大,對三皇子可謂熟悉至極,謝純隨便找了一個人就想糊弄過去,那豈不是很容易就露陷了。


    謝純卻安慰他此事萬無一失。


    果然庾璟年隻看了“三皇子”一眼,就不敢再看。三皇子的臉已經完全毀了,曾經英俊的臉龐已經沒有絲毫的影子,庾璟年看著冷情,其實是最為看重情意之人,根本就沒有勇氣再看第二眼。


    這些早就在謝純的計算之中。若單論智商,的確是沒人能夠比得過謝純。


    “三哥!”庾璟年猛地跪了下來,淚水忍不住涔涔流下。他心裏早就猜到了這個結果,可是真看到了三哥的屍體,他還是痛苦的難以接受。


    他在“三皇子”的靈前跪了整整一個晚上,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謝純才掀了簾子走了進來。


    “斯人已逝,王爺現在有何打算?是繼續消沉下去,還是繼承逝者的遺誌,完成三皇子所未完成的使命,王爺心裏也該有個打算。”謝純道。


    庾璟年道:“你不要再對我用激將法。我知道該怎麽做!咱們之間的賬還沒有好好算一算呢!”


    謝純一笑道:“好說好說!不過現在似乎不是王爺和我算賬的時候,我剛剛接到荊州送來給王爺的軍報,北燕軍隊已經成批地撤離了荊州,準備迴國爭奪皇位,此刻正是追擊消滅北燕軍隊,削弱北燕國力,為我大晉日後統一天下奠定基礎的最佳良機。北燕軍雖敗,但是手握軍權的莫不是久經沙場的老將,八柱國家族也是人才濟濟,陶鏗此人,守成有餘,進取不足,若是由他主持追擊事宜,並不合適,最適合的人,還是王爺!”


    庾璟年沉默了片刻,淡淡道:“這些事,該怎麽做,並不用你來教我!”


    謝純笑笑:“我自然沒有權力指揮王爺,可若是皇上的聖旨呢?”謝純說著就從懷裏摸出一卷聖旨。


    庾璟年接過來看了一遍,是皇帝任命他為大司馬大將軍之職,全權統領大晉所有的軍隊,追擊北燕逃亡的軍隊,收複荊州和益州兩地。


    庾璟年看了一遍就將聖旨放在一旁,大司馬和大將軍是兩個不同的職銜,和大司空是一個級別的。可以說這道聖旨一下,庾璟年立刻就權傾天下,他臉上卻沒有絲毫激動的表情。他淡淡地道:“三哥的屍首,你是怎麽找到的?”


    謝純早就想好了該怎樣迴答,不慌不忙地說出來,沒有絲毫破綻。


    庾璟年聽完了半晌無語,他道:“不管怎麽說,你找到了三哥的屍身,我都要謝你,如今我還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


    “王爺請說!”


    “請你將三哥的屍首運迴建康。如今阿鈺也還在蝴蝶穀,請你一並將她護送返迴建康。”庾璟年考慮到返迴建康要急行軍,況且建康兵兇戰危並不安全,所以就沒有把沈沅鈺一塊兒帶迴去,如今還在蝴蝶穀安置。


    謝純聽了他的這句話雙眼一亮。知道庾璟年這是決定立即奔赴荊州了,高興道:“王爺你盡管放心,我一定確保表妹的安全,至於三殿下……”一具屍體而已,誰又會對屍體產生興趣呢?


    庾璟年眉頭一皺,謝純雖然沒有說完,他卻能聽出來的話裏的意思。這小子真是到了什麽時候都忘不了毒舌。


    庾璟年瞪了他一眼,謝純卻是微微一笑:“真是沒看出來,王爺似乎對我還頗為信任的樣子!”


    庾璟年淡淡道:“你某些品質十分討人厭,但你的人品,我相信比起慕容圭之流,還是不可同日而語的!”


    謝純本來以為自己在庾璟年心中的形象不知道有多崩壞,聽了這話,心中倒也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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