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小字輩的爺們把禮物一一奉上,輪到沈沅鈺這些未出嫁的小姐,從二小姐開始,送上來的禮物往往就是一些自己製作的針線,若她們像老爺太太們一樣花大價錢購買一些珍品古玩不是不能,隻是那些銀子並不是她們自己的,買來的東西也就顯得有些沒有誠意。


    到了這時,三皇子再開口說話就有些不合適了,他也就知機地閉了嘴。西府的二小姐沈沅思是未出嫁的小姐中年齡最大的,她送給老太君一頂做工精細的暖帽。


    沈沅思容貌才情皆是平平,不過針線卻是眾位姐妹中最好的,沈沅鈺見了那暖帽細密的針腳和繁複的紋樣,心裏暗暗慚愧,比起自己來,二姐姐的針線確實是好得多了。


    老太君拿了她的暖帽著實誇獎了幾句,謝氏聽了笑得合不攏嘴,她也是與有榮焉的。


    緊接著便輪到了沈沅鈺,老太君拿到她的百壽圖,早有隨身侍候的嬤嬤將西洋進貢來的老花鏡拿了出來,老太君戴上老花鏡,看見沈沅鈺在一張紙上用不同的字體寫了十個大大的壽字,圍繞著每一個壽字,又分別寫了九個小的“壽字”,這一百個壽字合在一起,又形成了一個特大號的“壽”字。


    老太君身後的吳嬤嬤看了不由笑著讚道:“嘖嘖,老奴跟著主子這麽多年,咱們三小姐這份精巧的心思,還是第一次見呢!”


    老太君對沈沅鈺本來就多幾分喜愛,聽到這番話,也點了點頭,誇獎道:“看得出來三丫頭是花了心思的。這份心思的確是好的,這字嘛,雋秀中帶著幾分風骨,已經有老大的幾分風姿了,這一年的時間沒有白費,很好!很好!”


    沈昀以書法聞名於建康,其書法造詣之深直追先賢,老太君向來言之有物,對沈沅鈺能有這樣的評價,可見她在書法一途之上是真有幾分天賦的。


    “沅鈺沒什麽拿得出手的技藝,不如二姐姐和各位妹妹的禮物多矣!這幾筆拙劣的字跡,能入得老祖宗的法眼,也不是曾孫女的功勞,全靠了父親的指點,若不是父親手把手地教導沅鈺,這幅百壽圖也不能這麽順利地完成!”沈沅鈺在眾目睽睽之下絲毫不怯場,把功勞全都推給了父親。


    老太君向著沈昀點了點頭:“老大也辛苦了!”見沈沅鈺氣度從容,得到這樣的讚許也並不驕矜,臉上的笑容便又多了幾分。


    三皇子本來就對沈沅鈺有幾分好奇,他身份貴重,就坐在老太君的下首,忍不住湊過去看了一眼,待看見那副百壽圖,不由得也大為稱奇,隻覺得沈沅鈺這個小女子的書法已經超過他這個男子多矣,不由想起一句讚美的詩句,一時話嘮的毛病就發作了,忍不住吟詩道:“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迴雪。三小姐這筆字,好!呃,很好!”


    還好庾璟年在底下偷偷踢了他一腳,他才反應過來,重新裝迴了那個溫文爾雅言語中肯的三皇子。


    湖陽郡主和沈沅珍見沈沅鈺不過寫了幾筆字,竟然惹得三皇子都對她擊節讚歎,臉色全都變得很難看。湖陽郡主更是心中暗自冷笑,現在讓你得意一時又怎麽樣,站得越高摔得越慘,很快我就能將你徹底打落深淵。


    沈沅鈺完了就輪到沈沅珍了。她的貼身大丫鬟綠嵐捧著一個鼓鼓囊囊的藕荷色的精美包袱走上前來,放在老太君跟前的桌子上。老太君今天對誰都是和顏悅色的,笑著問:“這個包袱裏麵裝的是什麽?”


    沈沅珍盈盈下拜道:“老祖宗,您打開包袱不就知道了!”


    老太君嗬嗬直笑:“你這丫頭,倒會逗我這老太婆開心,吳嬤嬤,還不快把那包袱打開來看看!”


    吳嬤嬤笑著應了一聲“是”,她走上前來,輕手輕腳地將那包袱打開,她的動作本來十分熟練,可是當包袱裏麵的東西呈現在眾人麵前的時候,她忍不住抽了一口氣,整個人都僵住了。


    一片驚懼的聲音傳來,不過片刻偌大的廳堂裏又陷入死一般的寂靜中。


    包袱裏麵裝著的是一個白色的人偶,眉目宛然,甚至穿著精巧的小衣裳,隻是眉心、心口等處被朱砂畫上了奇怪的符號,看上去十分的瘮人。那小人的身上用朱砂寫下了丙午年臘月二十四未時幾個字。


    正是老太君王氏的生辰八字。


    在座的都不是笨蛋,一眼看過去全都明白了過來。這是曆來皇家和各大家族最為忌諱的巫蠱厭勝之術。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沈沅珍的身上。都在想這個顏色出眾的女子到底是不是失心瘋了,敢在老太君的壽辰,眾目睽睽下行這種大逆不道的惡毒詛咒!


    老太君涵養再好,這時候也變得麵色鐵青,大老太爺沈弘更是怒不可遏,一拍桌子喝道:“孽畜,誰給你的膽子,敢在府裏行這種豬狗不如的勾當!”


    沈沅珍看見那個白色的布偶也像是見了鬼一樣,滿臉的震驚和不可思議,神色看起來就不似作偽。她也知道巫蠱的嚴重性,“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過了片刻才像是反應過來,大聲喊冤道:“老祖宗,祖父,珍兒冤枉啊!珍兒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詛咒老祖宗啊!”


    湖陽郡主的目光輕輕掃過沈沅鈺,目光中有一絲猙獰一閃而逝,她直挺挺地跪在老太君的麵前,“老祖宗,您對珍兒關懷備至,珍兒一直感念您的恩情,她是絕對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的。這件事,一定是有人陷害珍兒,請老祖宗,請公爹明察!”說著重重磕下頭去。


    沈沅鈺看到了湖陽郡主眼中的銳光,心裏不由咯噔了一下子。


    顧氏這時也站起來求情,“老祖宗,珍兒這孩子最是聽話,湖陽說得對,她是絕對不會做出這樣沒人倫的事情來的,這件事背後一定有人在搗鬼!”


    郗傑坐在一旁,看見沈沅珍哭得梨花帶雨,哽咽難言,忍不住當起了護花使者:“四小姐花一般的人物,怎會做如此齷齪之事,必定是被人陷害無疑了!”


    沈沅珍抬起頭來,向他投以感激的一瞥。郗傑立刻覺得自己的這番仗義執言的功夫沒有白費。


    隻是這番話一說,立刻就把沈沅鈺陷入了極為尷尬的境地,謝純氣得火冒三丈,看向郗傑的目光已經有幾分不善。隻可惜郗傑隻顧著打量梨花帶雨的美人兒,並沒有注意到來自謝純的敵意。


    庾璟年真是對這個見了漂亮女人就腦子短路的兄弟沒轍了,低喝了一聲道:“你給我閉嘴!”人家沈家的內部紛爭,如今形勢還不明朗,你一個未過門的女婿,插的什麽手?


    郗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庾璟年這個大哥,聞言立刻噤聲閉嘴,老實了。


    湖陽郡主看著嚶嚶哭泣的女兒,焦急道:“你倒是說句話啊?”


    沈沅珍滿臉是淚,哽咽道:“老祖宗、祖父,真的不是我!”


    “既然如此,你的包袱裏到底放了什麽東西?”老太君緩和了語氣,和聲問。


    沈沅珍道:“我為老祖宗準備的是一個用樹根雕成的觀音像……我知道老祖宗信佛……是我花了半年時間才好不容易雕好的,我也不知道這好好的觀音像怎麽就變成了這種髒東西……”


    綠嵐“噗通”一下子跪在了沈沅珍身後,嘶聲叫道:“奴婢可以給四小姐作證,四小姐的確是雕了一尊觀音像!”一時沈沅珍的丫鬟紛紛站出來為她作證。


    二老爺沈暉這時也出來作證:“祖母,父親,珍兒這段時間確實在雕刻一尊觀音像,雕刻所用的樹根還是我派人專程為她找來的!”


    沈弘也不相信一向最為寵愛的孫女會幹出這樣的事情來,臉色略略緩和,道:“既然是樹根雕的觀音像,怎麽會變成了詛咒用的人偶?”


    “孫女不知道……”


    湖陽郡主猛地轉過身,神色猙獰地看向沈沅珍的另一個大丫鬟冰嵐:“這個包袱一直是你這賤婢拿著的,說,是不是你這賤婢從中搗鬼?四小姐待你不薄,你為何要這樣加害於她?”


    “奴婢不敢!奴婢冤枉!不是奴婢做的啊!”冰嵐哪裏見過這樣的陣勢,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全身抖動得猶如篩糠!


    沈沅珍也反應過來,厲聲喝道:“從謙退堂出來的時候觀音像還好好的,是我親自看著你包進包袱裏的。然後包袱一直是你拿著,不是你換了,還會有誰?”


    “郡主、四小姐,真的不是奴婢,奴婢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做出這樣的事兒啊!”冰嵐連連磕頭,“奴婢想起來了,奴婢在外頭等著進屋的時候,一時內急,曾經托付兩個丫鬟幫奴婢拿了一下這個包袱,必是那兩個膽大的丫鬟換了包袱,嫁禍四小姐!”


    湖陽郡主麵色一寒,冷冷問道:“那兩個丫鬟是誰?”


    冰嵐的目光在沈沅鈺的身上定格,忽然大聲說道:“是三小姐院子中的采春和白香!”


    一片嘩然!


    沈沅鈺嘴角微微翹起,一絲譏諷的笑容在嘴角凝固,難怪她一直覺得哪裏不對勁兒,原來湖陽郡主在這兒等著她呢!


    湖陽郡主,是要置她於死地嗬!


    作者有話要說:乃們要是積極留言的話,晚上我加更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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