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沈沅鈺和沈沅舒一大早到韶和院去給顧氏問安。大老太爺沈弘也在,在丈夫麵前,顧氏顯得格外的親切隨和。


    沈沅鈺發現今天沈沅依沒有來,小謝氏隻帶著沈沅芷過來。小謝氏對公公婆婆的說法是沈沅依感染了風寒。沈沅鈺卻猜測沈沅依臉還沒有消腫,因此不願意出來見人。


    大宅門裏沒有秘密,昨天小二房和小四房差點鬧翻了天,怕是闔府都知道了,隻是沒人當著小謝氏的麵前說出來罷了。


    顧氏就問了幾句“病得厲害不厲害啊?”“有沒有請大夫來看啊?”之類的,小謝氏一一迴答了,沈沅鈺卻覺得小謝氏今天對顧氏的態度格外的恭敬,卻也格外的疏離。


    說了一陣子話,顧氏正要打發各房的人迴去吃飯,正在這個時候,外頭有個小廝滿臉興奮地跑了進來:“老太爺、老太太,大爺和大奶奶迴來了!”


    沈弘和顧氏都露出一臉高興的神色。湖陽郡主更是驚喜地站了起來,對那小廝道:“可是真的?還不快把大爺和大奶奶請進來!”


    沈家大爺沈泫,是湖陽郡主和沈暉的嫡長子,沈弘的嫡長孫,因為小大房沒有嫡子,沈弘對這個嫡長孫就格外看中,所以不光顧氏和湖陽郡主寵愛沈泫,東府的所有主子無不捧著這位年方二十的少年。


    作為蘭陵沈氏長房長孫,沈泫十八歲的時候就揚州大中正官評定為鄉品二品,所謂“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勢族”,因為一品乃是聖人之品,無人能得,故此二品就是鄉品的最高品。


    “鄉品”和“官品”息息相關,因此沈泫仕途的起步就很高,一開始就是正八品上的給事郎,不過一年就左遷為從七品上的塗縣縣令,塗縣距離建康一百裏,湖陽郡主怕沈泫在外頭沒人照顧,就叫大奶奶跟了過去。


    小兩口在塗縣縣衙已經住了半年多了,這一次迴來,一是為了給老太君拜壽,二是沈泫在那個小縣城呆夠了,想讓家裏活動活動,還是迴到建康當官。


    等了不過一炷香功夫,沈沅鈺看見一個穿著月白色長袍,外罩著銀狐皮大氅,漆黑的烏發用玉冠束起,麵如冠玉,竟是個難得一見的美少年。


    “泫兒!”


    “老大!”


    顧氏和湖陽郡主幾乎同時叫出聲來。


    沈泫趕忙帶著大奶奶劉氏上前先給祖父和祖母問安,又給沈暉和湖陽郡主見禮。沈泫對著祖父母朗聲說道:“老祖宗八十大壽,孫兒本該早些迴來,幫忙操持。孫兒數日前就啟程了,不想半途遇見了汝南王世子庾程緯出門辦事,他的馬車壞了,孫兒叫人返迴塗縣重新趕了一輛馬車來,所以耽擱了行程,還請祖父祖母責罰!”


    這些事兒沈泫早就派了小廝迴來上稟了顧氏和湖陽郡主,大家並不驚奇,沈弘便和顏悅色地發話道:“迴來就好!”


    小字輩們這才上前和沈泫以及劉氏見禮。大奶奶出身沛郡劉氏,沛郡劉氏雖然不是大晉最頂尖的門閥,也是位列甲姓,親族做官的很多,劉氏的叔祖父更是位列九卿的高官。


    因為沈泫是沈氏家族的嫡長孫,顧氏一開始為著娘家著想,很想把自己的侄孫女嫁進來,湖陽郡主看不上顧氏,也看不上“吳姓氏族”的顧家,自然是堅決反對,婆媳倆為了沈泫的婚事很是鬥法了一陣子,最後還是顧氏敗退,娶了湖陽郡主相中了的劉氏。


    劉氏穿著一身全新的杏子紅繁繡衣裙,頭上綰著精致的飛寰髻,珠翠滿頭,顯然是為了見婆婆、太婆婆,仔細打扮過一番。她長得粉麵桃腮,唇紅齒白,雖然還算不上絕色美人,但是和大爺沈泫站在一起,也如同金童玉女似的般配。


    沈沅鈺拉著沈沅舒上前喊了一聲大哥大嫂,沈泫看見她一愣,眼底有銳光一閃而過,眉頭也微微皺了一下,隨即便迴複了自然。他是最希望父親做宗子的人,所以和小大房的子女關係都不怎麽好。


    他皮笑肉不笑地說了一聲:“三妹妹迴來就好,以後再不可像從前那般不懂事了!”


    沈沅鈺臉上的笑容毫無瑕疵,低低應了一聲“大哥教訓的是”就退了開去。沈府裏,她的敵人多了,不在乎多這麽一位大哥。


    湖陽郡主則是一直盯著劉氏的肚子瞧個不停!見她的肚子仍然是癟癟的,臉色就有一些不好看。劉氏看見了,就有幾分黯然地低下了頭。


    沈泫這一輩兒,成親了的,隻有他和小謝氏的兒子二爺沈泌,二爺比他成婚晚了半年,卻已經生下了兒子鵬哥兒,可沈泫和劉氏成婚兩年,劉氏到現在卻連點動靜都沒有。


    湖陽郡主本來就是個十分難伺候的婆婆,加上顧氏時不時在她耳邊埋怨幾句她給孫子娶了個不會下蛋的母雞,湖陽郡主對這個兒媳婦就越加地不滿意了。


    沈泫對沈弘道:“這次孫兒和汝南王世子搭夥迴來,世子就在門外,想要進來給兩位老人家請個安……”


    沈弘微一沉吟,汝南王世子這個人風評很差,他雖然常年不在建康,卻也是有所耳聞的,他是不讚同孫兒和這樣的人物交往的。不過汝南王和東海王世子,也就是湖陽郡主的哥哥關係十分要好,這個庾程緯算起來和沈泫還是表兄弟的關係,人既然到了,也不好就這樣拒之門外。


    沈弘就點了頭,先吩咐沈沅鈺等人道:“你們先散了吧!”等眾人走幹淨了,才叫沈泫去請了庾程緯進來。


    沈沅鈺迴到長樂堂,看了一會兒書,又做了幾針針線,正覺得無聊,大丫頭彩鳳抱著一束梅花走了進來。沈沅鈺放下手裏的針線問道:“這是哪來的?”


    彩鳳道:“是從後花園采了來的,奴婢覺著開得好,就想采些來給您插瓶,您要是喜歡,以後我天天給您采了來!”


    沈沅鈺精神一振,早就聽說後花園的梅花開了,卻一直沒找出時間去觀賞,於是丟下針線,道:“咱們去後花園瞧瞧去!”


    沈家的後花園麵積很大,專門辟出了一個園子叫做紅梅苑,用來栽種梅花,彩鳳的梅花就是從這裏折來的。沈沅鈺帶著鸞娘彩鳳並兩個小丫頭,不片刻就到了,隻見滿園的紅梅,開得盛意恣肆,遠遠就有陣陣暗香襲來,沈沅鈺一時隻覺得精神振奮,十分歡悅興奮。


    主仆三人看得正高興,假山後頭麵忽然跳出一個二十多歲,穿了一身朱紅色長袍的年輕人,態度十分輕佻地攔住了三人的去路。


    “咦,你是誰家的女子,長得倒好!”


    這個年輕人二十三四歲的年紀,年紀雖不大,肚子卻十分有規模,而且滿臉油光,一看就是酒色過度營養過剩的樣子。


    沈沅鈺見慣了琳琅珠玉一般的美男子,乍然見到這樣長相影響市容的,居然覺得很不習慣。


    沈沅鈺見他目中露出色眯眯的神情,哈喇子差點從嘴角流出來,隻感覺一陣惡心反胃,後退了一步,和這個男人拉開了一段距離道:“你是什麽人?你可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就敢亂闖?”


    “我是誰?哈哈,你這話問的好!”男子十分得意地笑道:“我就是汝南王世子庾程緯,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這府內的某一位小姐了!我的父親汝南王是湖陽郡主的族兄,這麽說,你該叫我表哥了!”


    一位郡王世子算是了不得了。不過在蘭陵沈氏這種大家族眼裏,也未必就能看得入眼。沈沅鈺哼了一聲:“原來是汝南王世子,失敬失敬!”這般說著,嘴裏卻一點恭敬的意思都沒有,“既然世子在這裏賞梅,小女子就不奉陪了,這就告辭!”敷衍了幾句就要轉身離去。


    她終於明白沈弘為何要將她們全攆走才肯召見這個庾程緯了,這人長得像個癩□□,卻是一個色中惡鬼,色眯眯的眼光一直在她的身上繞來繞去,這樣惡心的家夥,就是被他看一眼都要惡心好幾天!


    “表妹且慢!”庾程緯說著就張開手臂,笑嘻嘻地對著沈沅鈺道:“表哥我也是初次到沈府來,路又不熟,不如表妹陪著我轉轉,我這裏有一支步搖,是足金且鑲嵌了東珠的,隻要表妹肯陪我走一走,我就把這支步搖送給你!怎麽樣?”


    沈沅鈺簡直要無語了。在沈家的院子裏,調戲沈家的小姐,這個汝南王世子是不是腦子裝的都是翔嗎?


    還沒等她開口說話,彩鳳已經跳出來,擋在沈沅鈺的麵前,牙尖嘴利地喊道:“你是誰的表哥?誰又是你的表妹?哪裏跳出來的破落戶,就和我們小姐套近乎!也不找鏡子照照自己是什麽模樣,就你那破銅爛鐵,就是送給咱們府裏的粗使丫頭,人家都未必看得上呢!再不從速退下,我可要喊了護衛來把你這張胖臉打成豬頭!”


    沈沅鈺差點兒笑出聲來。打人不打臉,彩鳳罵人還真是一針見血啊。


    庾程緯怒道:“好你個臭丫頭,敢在本世子麵前無禮!”看見彩鳳也有幾分姿色,色心又起,伸手就去抓彩鸞的胳膊。


    陡然一道聲音冷冰冰地響了起來:“你最好聽這位姑娘的話,放開你那髒手,有多遠就滾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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