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重道:“小畜生,你自己說,是不是受了旁人的指使到東府來鬧事的?”


    沈沐脖子一梗道:“沒有人主使,就是一時氣不過!我一人做事一人當,今天沒受任何人指使,要罰就罰我一個人。別牽連了旁人,更不要牽連了三妹妹!若是伯祖母覺得生氣,隻管一頓板子打死了我!皺一皺眉頭我就不姓沈!”到這個時候還不忘了撇清沈沅鈺,倒也是個講義氣的。


    三太太桓氏聽了這話嚇得花容失色,這要是真一頓板子打死了兒子,最心疼的還不是她這個當娘的,也不知道沈沅鈺給他灌了什麽*湯。不由哭道:“你這個孽障,你就不能少說兩句嗎?”


    沈重迴頭道:“好了,都閉嘴!這不是什麽好事,這府裏本來就有些謠言,連我都聽說了,再叫這個小畜生這麽一鬧,這萬一傳出去了,壞了沈家的名聲,到時候連我也沒法向大哥交待了!還是快刀斬亂麻解決了才好,大嫂您說是不是?我看這樣吧,我就把這小子就交給大嫂了,大嫂想怎麽處置,就怎麽處置,就算你打死了他,就當老三沒養過這個不肖子!”


    沈重不愧是混了一輩子朝堂的老油條,這話說得十分有技巧。先是點出了顧氏在這件事上本來就很理虧,接著以退為進,十分大方地要把沈沐交給顧氏處置——你隨便處置吧,打死了我們西府也沒怨言!


    他越是這麽說,顧氏反而越是不好處置沈沐,她一個做伯祖母的,還能真的下狠手把侄孫給打殘了或者打死了?那傳出去將是個什麽名聲?若是她真的這麽做了,那也就代表著徹底得罪了西府,徹底把西府推向了小大房了。


    顧氏絕不願意看到這種情況發生。


    顧氏雖然恨透了沈沐,此時此刻隻得道:“罷了罷了!二叔說得在理,沐哥兒畢竟是你們西府的子孫,還是你領迴西府去好好管教吧。但有一樣,二叔你得答應我,今天這件事兒,絕不能有隻言片語流傳出去!”


    沈重道:“大嫂你放心,這件事有我親自看著,斷然不會傳到外頭去的。”又向顧氏保證:“我迴去就請了家法,好好收拾沈沐這個小畜生,一定給大嫂一個交待!”


    顧氏有些意興珊闌:“我也累了,二叔你去忙你的吧!”這就是端茶送客的意思了。


    沈重道:“那我就不耽擱大嫂休息了。”說罷帶著眾人退了出去。


    鸞娘扶著沈沅鈺深一腳淺一腳地迴到長樂堂,鸞娘道:“三小姐,您臉色不好,奴婢扶您在床上躺一躺吧!”


    沈沅鈺確實有些不舒服,這些天顧氏和湖陽郡主每天都派人來看她,大夫也是左一個右一個的,不是裝個病就能糊弄過去的。她卻擺了擺手道:“不必了,我坐一會兒就好了,你找個機靈點的小丫頭出去打聽一下,三堂兄那邊怎麽樣了?可千萬不要把他交給東府來處置!”


    顧氏和湖陽郡主的尿性這些天她是領教過了。沈沐落在她們的手裏肯定要吃個大虧。鸞娘急急出去安排小丫頭盯著韶和院。


    不過小半個時辰,就有小丫頭迴來稟報:“韶和院那裏已經散了。”


    沈沅鈺連忙問:“那三少爺呢?”


    “三少爺跟著二老太爺迴了西府。”


    沅鈺長長吐了一口氣,撫著胸口道:“還好,還好!”鸞娘以為這下子她總該歇著了,卻聽見她吩咐道:“咱們去書房找爹爹去!”


    沈昀剛迴到書房,就有下人進來迴報說:“三小姐來了?”沈昀趕忙叫她進來,有些生氣地說:“你病得這麽厲害,怎麽不好好休息,一次兩次的,還這樣到處亂竄!一點都不懂事!”


    沈沅鈺倒是沒生氣,抱著沈昀的胳膊撒嬌:“爹,您別生氣!我不是不顧惜自己的身子,我就是覺得,三哥這麽不要命的幫我,迴去肯定少不了一頓好打。叔祖父為了給老太太一個交待,肯定不會手下留情。咱們可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三哥吃這個大虧啊!”


    沈沅鈺生怕自己一個人分量不夠,要請父親一塊兒去西府幫忙說情。


    聽她這麽說,沈昀不由莞爾:“原來你也是為了這個!”他從袖子裏摸出一個小瓷瓶,“我剛叫來福找出來的,是何晏送給我的治療外傷的聖藥,名字叫十味羌活膏……”來福是沈昀的貼身長隨。


    沈沅鈺的眸子亮晶晶,沈昀精通醫道,他煞有介事地拿出來,這藥膏一定非同凡響。“既然您藥膏都準備好了,咱們就快去吧!”


    沈昀帶著她急急忙忙來到西府。


    西府這邊已經鬧翻了天了。沈重剛迴到西府,屁股都沒有坐熱乎呢,顧氏就派了一個心腹管事王管事過來,打著勸阻不要對沈沐施刑太過的幌子,實際上是不放心,督著二老太爺不要偏私留情。


    沈重不由得苦笑。這位大嫂,還是一如既往的小心眼兒。既然人都給了西府處置,何不大大方方撂開手不管,西府也能承她的情,這樣子,隻會讓西府心裏生怨。


    就算顧氏沒有派人過來看著,沈重也沒打算輕饒了沈沐。一迴到家裏就開了大堂,直接吩咐:“把這個小畜生給我拉到院子裏,狠狠地打上八十大板,誰也不許手下留情!”


    立刻就有幾個五大三粗的家丁拖著沈沐出去,在院門口架起了一張春凳,將沈沐摁在春凳上,一五一十打了起來。


    一開始,家丁們還不敢打得太用力,沈重親自在一旁監刑,氣得搶了板子自己動手,眾人慌了神,三老爺和五老爺全都跪在地上自陳不孝,家丁們這才拿出力氣來,打得著實十分用力。


    沈昀帶著沈沅鈺到達正堂的時候,旁邊的家丁已經數到了“二十五”,沈沐結結實實挨了二十五大板。屁股上的衣服都打爛了,已經一片血肉模糊,可見這二十多板子打得有多狠。


    沈沐咬著一塊汗巾子,臉上全是冷汗,卻忍著不肯叫出聲來。三太太被幾個丫鬟婆子拉住,哭天搶地的,不住口地替兒子求饒,二老太爺隻當是看不見。


    沈沅鈺暗唿糟糕。這麽下去沈沐就算不死也得殘廢。


    “叔祖父,手下留情啊!”沈沅鈺驚唿了一聲,撲過去就跪在沈重的麵前,一把抱住了他的腿,先把責任往自己的身上攬,“叔祖父手下留情啊,再這樣打,三哥就是不死也要殘廢。三哥都是為了我才出頭,都是侄孫女的錯,您要罰就罰我吧!”眼淚嘩嘩地流了下來。


    三太太看見沈沅鈺過來,又是恨她把兒子推到了這種境地,又是希望她能勸得住公公,留下兒子一條小命,一時情緒十分複雜。


    又見拖著病弱之身也要來給兒子求情,對她的怨恨總算少了一些。


    沈重不好對侄孫女聲色俱厲,“三丫頭快起來,小畜生自己闖的禍,自然應該由他自己承擔。你不必多言,今天非要打他八十大板,好好長長他的記性不可。”


    沈昀也上前勸道:“叔父,手下留情。此事全因咱們小大房而起,沐兒又一向是這個莽撞的性子,您已經打了他三十板子,小懲大誡也就是了,沒必要要了他的小命啊!”


    沈重道:“他忤逆犯上本就是重罪,就是打殺了這個孽障也不為過,否則讓我如何向大嫂交待!”


    這時已有兩個媳婦子過來把沈沅鈺硬拉了起來。沈沅鈺站在那裏不肯讓她們拉走,隻是苦苦哀求沈重饒了三哥一命。“都是我的錯,不關三哥的事,三哥已經傷成這樣了,您就發發慈悲,暫且放過他這一迴吧!”


    那些行刑的家丁十分機靈,見事情有了轉機全都趁機停了下來。顧氏派過來的王管事心中不滿,隻是在場的全都是主子,他一個奴才,哪裏又有他說話的份!


    沈昀接著道:“我知道二叔一向公正。不過您不念別的,也請多想一想老太君,她老人家八十大壽的日子馬上就要到了,沐兒再不好也是他的重孫,再打下去萬一驚動了她,老人家豈不傷心,叔父,請您三思啊!”


    沈沅鈺聽得眼睛都亮了。父親就是會說話!搬了老太君出來,叔祖父豈有不遵從的道理,他也不想落一個不孝的罪名吧!就是顧氏,怕也說不出什麽來!


    沈沐是自己的親孫子,孫子被打得血肉模糊,他也於心不忍,隻不過一直找不到個好的台階下而已,沈昀帶著女兒過府求情,本就給了他一個台階,如今沈昀又十分上道地搭了一架梯子給他,他自然樂得就坡下驢。


    其實老太君這個理由他早就想到了,隻是不方便自己說出來而已,現在看起來,大侄子還真是個上道的人。


    沈重哼了一聲,對趴在凳子上的沈沐道:“也罷!今天就看在老太君大壽臨近,不宜多造殺孽的份上,暫且將餘下的板子給你記下,等老太君過了聖壽,再與你一並算賬!拖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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