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賢館,草長鶯飛,春/色正好。


    岑西錦細心地替二皇子收拾好了筆墨紙硯,並讓太監小包子跟在二皇子身邊做了書童。


    起初二皇子對岑西錦的安排簡直是鬧騰得上躥下跳高唿不滿,最後還是岑西錦板起臉訓斥了他一頓,二皇子才唯唯諾諾地勉強答應下來。


    宮女是不能進太學侍奉的,而他在太學,也確實需要一個人來伺候。


    像周大福這類的老太監肯定是不能的,雖然他們處事周全謹慎細密,但年紀畢竟大了些。


    於是這“好”事兒就落到了見賢館最白淨淨萌噠噠的小太監包壽身上。


    包壽年紀小,話少,心思又是難得的單純,就連為人處事也乖乖的,不令人厭煩,二皇子見他是個不敢礙事兒的,這才勉強允了。


    岑西錦替二皇子理著衣袖,溫言細語地開解起來:“殿下可要記住,去了太學一定要乖乖的,別惹博士們不快。”


    “可我聽小胖子說,那太學裏頭連個女子都瞧不見!真沒意思!”他對這種純爺們兒的地方沒興趣啊沒興趣!


    “什麽叫沒有女子就沒有意思?!嗯,您去了太學,可千萬別和廣陵王世子成日攪和在一起!好好兒看書,把博士教的都學進肚子裏,這才是您的本事呢。”不然這臭小子還以為他這是把妹去了?


    那廣陵王世子也真是的,小小年紀就學了個放浪形骸,現在可好,把她家小肉丸兒都給帶壞了。


    二皇子仰起粉潤潤的小臉蛋,兩隻濕漉漉的眼睛就跟和尚開過光似的,一隻小手還猛拽著岑西錦的衣角不放,隻聽他軟軟地哀求道:“那我能不能帶花邊兒和素素去太學?”


    它們又不是女子,隻是兩隻小烏龜啊,應該……可以的吧?


    然後他就看到了岑西錦豬肝色的臉。


    二皇子可憐地垂下腦袋,小尖牙磨著嘴皮子沉默了半晌,這才幽幽地歎了一聲:“……那我不帶了。”


    也免得惹了姑姑不高興。


    岑西錦沒好氣地戳了戳他的腦門兒,上課沒妹子就想帶小烏龜,這小子的玩兒心真不是一般的重。


    想想也是,到底他還是宮裏嬌養慣了的小霸王,從小就萬千寵愛於一身,從不愁吃愁穿的,所以也完全沒有了那些貧寒子弟拚搏奮鬥的動力。


    瞧瞧廣陵王家的胖小子慕祈文,不跟二皇子一樣渾嗎?


    “給我好好兒念書,別跟我耍貧!那些功課等你迴來我可是要考你的,若你答不上來,那可就慘了!”說罷,岑西錦便笑眯眯地摩挲著他的腦袋。


    “你想怎樣?!”二皇子驚恐地抬了抬頭,怕怕哦。


    “在你走後我就會著人備下好多好多好吃的,你迴來之後若是答得上問題,便盡管敞開了吃,若是不能——哦嗬嗬,那也簡單,好好兒看著我們吃便是了!”岑西錦就是要根深蒂固地灌輸一個觀念,不努力就沒得吃。


    “姑姑我念書我念書!!我絕對好好兒念!”二皇子連連點頭。


    岑西錦做的菜吃久了,他便也漸漸迴過了味兒來,姑姑的手藝其實並不怎麽好,在宮人裏頭也隻能算是普普通通,可她勝在心思奇巧啊!岑西錦做的菜式,那叫一個新奇巧妙,就算是尚膳監裏的禦廚,那也是想不出來的。


    他不知道的是,那些禦廚又不是傻的,鑽研多年怎麽連幾道普通的小菜都參詳不出來,實在是禦廚們輕易不敢創新啊!


    就比如豬下水什麽的,那玩意兒能滿宮裏隨便送嗎?主子們可都是貴人,身子金貴著呢,怎麽能吃平民百姓家裏的粗賤之物呢!


    久而久之,尚膳監裏的人做來做去也就那麽幾個菜了。


    精致倒是精致,隻可惜少了一絲尋常百姓家的煙火氣,終究失了幾分滋味。


    千叮嚀萬囑咐的,岑西錦終於把小肉丸兒給送走了。


    也不知怎麽的,他這麽一走,岑西錦的心就開始空落落的,倒像是失了主心骨一般。


    軟軟地倚靠在門上,岑西錦對著灰藍色的天空微微歎了一口氣,隨口吩咐道:“菜心,怎麽不見卉兒呢?”


    正好她這會兒閑著沒事兒,也是到了清算人的時候了。


    菜心咬著唇猶猶豫豫地走出來,低聲道:“姑姑,卉兒姑娘她……沒了。”


    岑西錦一驚:“沒了?什麽叫沒了?!前兒些日子她不都還好好的嗎?”


    她原想著尋個在二皇子瞧不見的當口將卉兒一事給清理幹淨,前些天剛迴宮的時候她還見著卉兒好好兒的呢,怎麽突然就沒了?


    菜心手指頭摳著手心,頭也愈發低了,她斷斷續續地說著:“卉兒姑娘,她,她已經不見了好幾日……昨晚秋鵑姐姐來見賢館送東西的時候說在冷宮的廢井裏尋到了卉兒……”


    冷宮?廢井?


    岑西錦心中憋了許久的氣,終究化作一縷歎息,然後便是喟歎不已。


    想她年紀小小的爹娘便沒了,還落下了一雙弟妹,著實有些可憐。


    可憐歸可憐,到底也是她咎由自取。


    既然當初要替人家做奸細,就應該想到這一天。


    岑西錦很快就收起了無謂的悲傷,見四下無人,她所幸便把聲音壓到最低,在菜心耳畔悄聲道:“我問你,那個塞滿了玉米種子的荷包,是怎麽迴事?”


    迴宮之後她便忙著二皇子去太學念書的事情,還沒得空兒問這事兒呢。


    “我……我……”急得菜心滿麵通紅,結巴了半天也說不出話來。


    “菜心啊,你是我在見賢館裏最信任的人了,若是你都不願意對我據實以告,那我怕是無人可信了。”岑西錦知道她為難,畢竟卉兒人都已經沒了,菜心要是把卉兒的秘密一股腦兒全說出來,未免有落井下石之嫌。


    “我……我……姑姑,您那麽聰明,我想說的,您肯定都知道了!姑姑您就不要再逼我了吧!”說到最後,菜心幹脆雙眼一紅跪了下來。


    岑西錦淡漠地笑了笑:“可我就想知道個明白。啞謎打多了,是會把人打糊塗的。”


    菜心一聽這話整個人都軟了。


    她心思靈敏,心眼兒又多,還是個處處留心的細密之人,所以她也發現了身邊人的不少秘密。


    比如蜂兒,她就時不時地偷拿二皇子箱籠裏不起眼的寶貝,然後暗中與別宮裏有頭有臉的大宮女換銀子。


    比如櫻桃,她瞧著就跟牆頭草似的,與岑西錦可謂是親密又諂媚,私下裏跟蜂兒更是藕斷絲連,可幾乎沒有人知道,就是這顆嬌甜圓潤的櫻桃,竟然與未央宮的大太監張佑德來往甚密。


    至於雙福與六安,每隔十餘日,她們兩個人之中總有一個人會消失好幾個時辰,那個人有時是雙福,有時便是六安。


    還有卉兒……


    那些事兒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秉著閑事莫理的原則,她自然也不會多管那起子閑事,可卉兒幹下的樁樁件件,那可都是殺頭的大罪啊!


    “姑姑,我說了,您可千萬不要告訴別人!我怕,我怕會落得像卉兒一樣的下場!”菜心雙眼通紅,說話都是帶著哭腔的。


    她是活得非常明白的,她知道,卉兒之所以會被人丟在冷宮的廢井裏,其中最大的原因,便是卉兒知道了太多不該知道的事情。


    還有就是卉兒沒有了存在的價值。


    那卉兒為什麽會沒有存在的價值了呢?


    她身為別宮娘娘的奸細,一旦被人發現了奸細的身份她就失去存在的最高價值。


    可卉兒奸細的身份又是誰發現的呢?


    菜心苦笑連連,恐怕也就是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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