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省,深夜,汕州市。


    一名身穿漢服的青年女子搖晃著走出民宅,向著不遠處的鬧市前行。


    她的容貌尚可,正值花信年華,然而臉上卻有一種病態的憔悴,精神看起來極度不穩定。


    走到人多的地方,她忽然又哭又笑,在大庭廣眾之下將衣物脫得隻剩下內衣和內褲,沿街開始裸奔。


    現場的男女見到此景,先是一陣驚愕,然後竟一個比一個興奮:有的嬉笑打鬧,有的起哄指指點點,有的喊著讓女子繼續脫衣,甚至有人全程追著她拍照錄像,還揚言要傳到網絡給網友分享資源。


    醜惡的嘴臉在這群人身上表現得淋漓盡致。


    僅僅十分鍾時間,周圍看熱鬧的人蜂擁而至,足有上千人陷入了眼前這一場“狂歡”之中,把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這時,一名好心的保安上前試圖阻止人們瘋狂的行為,但是圍觀的一些人卻大喊怒斥說他多管閑事,甚至還有人朝他吐口水飆髒話……


    此時,在那棟不起眼的民宅中,“男主人”躺在沙發上吞雲吐霧。他眯眼望著窗外,仿佛看到了群魔亂舞,忽然邪異一笑,臉上露出陶醉的神情。


    “啊!多麽美妙的負能量啊!真沒想到,我隻略施手段,就能讓這幫愚蠢偽善的人暴露陰暗的本性!”男子一口將煙卷吸完,隨手抄起一杯紅酒,優雅地飲入。


    “黑夜永遠是黑夜,即便出現極晝般的光明,它也做不了白天,鬼奴,是這樣吧?”男子翹著修長的二郎腿,目光轉向門口。


    “公子大才。”一個穿蕾絲女仆裝,體態豐腴的女子對著他鞠躬。


    “查清楚了嗎?吾王去了哪?”男子抖了抖黑色禮服上的煙灰。


    “據可靠消息,吾王去了浙江省的西康市。”鬼奴說。


    “原因?”


    “奴婢要是說了,請公子一定息怒。”鬼奴突然伏跪下來。


    “說。”男子臉色一沉。


    “吾王她……是為了見一個男人,似乎,還隻是個大學生。”


    男子霍地起身,一雙妖魅的眼仿佛要將鬼奴洞穿:“可否屬實?”


    “千真萬確!請公子饒命!”鬼奴重重磕頭。


    男子陰沉著坐了迴去。半晌,他的笑容忽然癲狂,自言自語道:“吾王啊吾王,沒想到您寧可找一個廢物,也不肯與我雙修,和我雙修有什麽不好?得到了您的自然負能,我就能一舉突破桎梏,成為新的怨王,我們倆聯手,世間還有誰人可擋?”


    “公子,那個大學生也不簡單,據奔往西康市的怨傀匯報,他與那裏的浩者似乎有著說不清的關係。”鬼奴恭敬道。


    “難道吾王是想靠那個小子試探神州的態度?”男子皺眉,對鬼奴勾勾手指,“吾王還是一如既往地天真。”


    “那公子的意思是?”鬼奴會意,邁著詭步投入男子的懷抱,玉藕般的雙臂纏住後者的脖頸。


    “我倒想看看,被吾王看中的貨色有什麽能耐。”男子一把扯爛鬼奴的女仆裝,神態森然,“吾王,您一定是屬於我的。”


    魏文蒼失魂落魄地迴到7312寢室。


    四小時前,他接到了歐陽老師的電話,說是神州的總司令要見他和王曉天,務必在10分鍾後趕到圖書館二樓研討室210。


    兩人匯合後懷著忐忑激動的心情如約而至。


    執擒部二十六組的成員都到齊了,他們穿著黑白的職業裝,在一條皮凳上正襟危坐。


    唯一麵生的是坐在第一位喝茶的白衣老人,他有一張硬朗無褶皺的臉,一頭密而旺的白發和一雙平淡如水的眼睛,然而,在這雙看似普通的眼睛中卻藏有傾覆江河的威勢、橫壓諸邪的正氣,以及日月輪迴的滄桑。


    有了前一次的經驗,王曉天看到林權震後便中氣十足地喊了句總司令好,然後像模像樣地敬了一個軍禮。


    幸虧研討室的隔音不錯,四周也沒什麽人,不然他這一喊估計能把別人嚇死。


    既然王曉天開了頭,魏文蒼也不好裝傻充愣,隻能壯著膽子叫了一聲,但是他的音量很低,聽上去比較含糊,軍禮……尷尬地舉了舉手就放下了。


    林權震來之前也看過王曉天和魏文蒼的資料,對他們的表現隻是微微一笑,便請他們坐下。一番交流後,王曉天和魏文蒼發現林權震很平易近人,沒有任何久居高位的嚴肅,就像一位慈祥的老爺爺。


    林權震問他們加入神州後有什麽理想和抱負。


    王曉天說自己既然成為了浩者,那自然要懲惡揚善,傳播正能量,讓更多的人民得到幸福,如果可能的話,以後還想混個班長當一當。


    魏文蒼說自己沒有什麽理想和抱負,除了完成必要的任務,他就想平平淡淡地生活。


    麵對這兩種截然相反的理想,林權震波瀾不驚的臉上終於起了一絲變化。


    王曉天的說辭很精彩,但也很普通,一般的浩者都有這樣的想法,但是魏文蒼就很奇怪,照理來說浩者的心態不可能這麽消極,本來他對魏文蒼的資料就存有疑慮,通過觀察後者的神態、動作和語言,疑慮更重了。


    接下來林權震又讓他倆展現出自己的自然正能,問他們的自然正能有幾種顏色,方便的話最好坦露一下各自的來源和浩器,說這些隱私本應該等他們畢業正式成為執擒部的一員後再進行登記,不過他既然來了就索性一塊問了吧。


    王曉天握了握雙拳,拳上又一次泛出堅不可摧的金色,說自己的自然正能來源大地,有金、黃、粉、藍、白五種顏色,沒有浩器,真要說的話,融合金色自然正能後的身體算不算?它可以讓自己擁有金剛不壞的防禦和強大的攻擊力。(攻擊力與防禦力等同)


    任道然:浩器是什麽玩意?直接莽衝衝衝就完了,還有這種東西嗎?


    魏文蒼左手心冒出了水花,右手心冒出了一團火苗,說自己的自然正能來源於天空,顏色也是跟王曉天一樣的情況,浩器……不清楚,元素算嗎?自己最多可以幻化出風、雷、水、火四種元素,可攻可守,好像還能飛。


    除了“表演”的這兩位同學,所有人都震驚了。


    林權震感慨說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他的自然正能隻有金色的攻擊型,其餘普通正能量隻能轉為黃粉兩色,而審判部的老人雖然有黃粉兩色自然正能,金色攻擊型卻僅限於普通正能量。


    但這兩個小家夥的自然正能,不僅完整擁有執擒部浩者尋常的三色,還多出了檢測部浩者的藍白兩色,浩器更是古怪,作用也令人眼紅。


    在他的印象裏從來沒有這樣的情況,即便是掌握普通五色正能量的浩者他都沒見過,可以說這兩個小家夥就是怪胎,魏文蒼更是不能以常理來看待。


    林權震很欣慰,他有種預感,以後對抗怨者的重擔八成要落到這兩個孩子身上,他們的潛力及未來成就極有可能超過自己。


    他又說還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們,西康市來了一名怨王,你們要小心,她可能是衝著你們來的,一旦發現有什麽矮個子的紅裙女孩接近你們,就把她引去東門保安室,我會在那裏臨時坐鎮。


    王曉天和魏文蒼麵麵相覷。


    堂堂的神州總司令居然會在他們學校做保安?


    王曉天唉聲歎氣,搭住魏文蒼的肩膀說咱們哥倆真是多災多難,還沒正式成為浩者呢,麻煩就一件又一件,話說這個紅裙女孩你認識不?不會是那個什麽霖朧吧?


    魏文蒼臉色一僵,說:“嗯,她是我女朋友。”


    空氣突然安靜了。


    王曉天一愣,捧腹笑著說你別逗了,昨天還孤零零一個,這玩笑可開不得。


    但是其他人的表情就有些不對勁了,雖然他們對魏文蒼的接觸不多,不過也能看出後者不像是在開玩笑,便問怎麽迴事。


    魏文蒼心知眼下就是坦白的最好機會,說自己五年前就認識霖朧了,她其實很可憐,成為怨王隻是個意外……


    魏文蒼盡可能把何霖朧描述成一個受命運所害的善良女孩,但是雖然他內心戲很多,口頭表達能力卻不怎麽樣,沒說幾句就憋不出話了。不過他還是說出了最重要的一句,那就是保證何霖朧不會害人,自己可以管好她,希望神州能網開一麵。


    竟然是這樣。林權震等人麵麵相覷,他們總算明白紅裙女孩口中要見的那個人是誰了。


    “和怨王談戀愛?荒唐!魏文蒼,你小子是瘋了麽?不要被事物的表象迷惑!”


    “你是說她殺死了自己的家人?這樣的女孩你怎麽保證?萬一出了事,後果你無法承擔。”


    “也能理解,小家夥是太寂寞了,看到漂亮女孩撲過來就把持不住,咯咯咯~”


    “魏文蒼,既然你說她聽你的話,那你就應該讓她自首,現在告訴我們她在哪?”


    “如果你能勸說何霖朧淨化,那對神州來說是大功一件。”


    “魏文蒼,你不知道一個怨王對國家的負麵影響有多大,我們神州是不會冒風險容忍怨王存在的,為了人民的幸福和安寧,如果她不接受淨化,哪怕本性不壞,也隻能就地擊斃。”


    王曉天雖然也很吃驚,但有了那個夢作為前提,所以他的反應還算正常,起碼眼珠子看上去不像是要滾在地上爆炸。不過他同樣建議魏文蒼去勸說何霖朧接受淨化。


    魏文蒼聽著前輩們的訓斥,囁嚅了片刻,態度依然堅決:“淨化失敗霖朧會死,我不同意。”


    林權震沉默了一下,道:“自然正能淨化負能量是百分百成功,但如果是淨化自然負能,確實很難說,但如果她不反抗的話,失敗幾率應該不會高於百分之五十。”


    “魏文蒼,你的自然正能不是可以淨化麽,要是換你來淨化,她應該不會反抗。”歐陽卿說。


    “哪怕有一絲失敗的風險我都不同意,百分之五十?這不是送死嗎?”魏文蒼輕聲說,“就算是百分百成功,我也不想讓她痛苦。”


    “真是個強小子,如果你執意如此,那個女孩恐怕隻有死路一條了。”百裏弧歎息。他可是清楚審判部的那幫老頭有多麽頑固,像怨王這種級別,在他們看來隻能處死,淨化這個機會還是林總司令格外賦予的,起碼有一半的活路。


    “再去好好想想吧。”


    所有人離開的時候,魏文蒼還呆在研討室中,宛如一座木雕,無語凝噎。


    王曉天陪了他五分鍾就走了。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魏文蒼,其實他心裏是偏向於淨化何霖朧的,但他理解魏文蒼的做法,因為換作自己恐怕也會陷入兩難。


    在大義麵前,有的愛情脆弱得不堪一擊,有的愛情即便被千夫所指,也如金石般堅貞不屈。


    任道然說:“愛情從來就沒有理智,也從不在乎對錯,否則就不配稱之為愛情。”


    魏文蒼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最後是被關門的阿姨趕了出來。


    恍惚走下圖書館的石梯,一路上他還在斷續著念叨:“到底什麽是該死,什麽是不該死?一個擁有自然負能,親手屠光家人的女孩,眼裏就必須是無可逆轉的黑暗嗎?她的心中是否也祈禱過光明,就像夜空劃過的流星那樣……”


    “無數人對著流星許願,可誰會想過為流星許過一個願呢?是流星該死,還是自私許願的人該死?曇花一現,無數人為那瞬間的美麗著迷,又有誰會再去多看枯萎後的殘骸一眼?是曇花該死,還是這些觀賞它的人該死?是怨王就一定該死嗎?就要被剝奪一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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