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九點,電子閱覽區的學生陸續離開座位,僅剩下魏文蒼一個人。


    “傻瓜,你連自身都快難保了,還說什麽保護我們一輩子,你其實根本……是沒資格說這樣的話的啊……笨蛋笨蛋真的笨死了!”


    他坐在圖書館的某台台式電腦前,專注地以十指敲擊著鍵盤。


    這部在網站上簽約的小說叫做《笑逆蒼天》,女主與男主他現在正寫到煽情階段,他也陶醉其中,心潮澎湃。


    魏文蒼迷上寫小說有一係列原因,現實無法得到的,小說裏他能得到一切,做到一切,擁有一切,他就是神,是主宰,掌控人物的生死與命運,這種踏實的感覺能給予人慰藉。


    下午開學典禮閉幕不久,魏文蒼在圖書館碰到一個女生,她盯著魏文蒼,麵露不善,指著電腦旁的一摞書語氣強硬地說這是我的座位,請你去別的地方。但除了這個位子,其他地方人都滿了。


    魏文蒼沒有說“不”,他隻是拔出u盤,默默讓了座位,迴到閱讀區繼續構思小說。


    圖書館的占座現象頻發,大部分人或許司空見慣,往往是空位裏沒人,但木桌上卻長期擺放著書包課本等物品,位子被他(她)單獨包攬。


    對付這種霸道愛耍小手段的人,魏文蒼深感無力,而且這種人似乎大部分還是女生。狗用小便來宣布自己領地,她們則是用私人物品,說好聽點她們是自私,說難聽點就是不要臉皮,缺乏一名大學生基本的素質品德。


    魏文蒼看看電腦右下角的時間,然後關機。九點十五分,還有十五分鍾宿舍樓便會關門,現在迴去應該差不多,再晚就是晚歸。


    走到圖書館門口,魏文蒼瞥見一對從二樓牽手下來的情侶,他不動聲色地忽略,出門左拐在自助售貨機取了瓶農夫山泉解渴。


    途經四方形鵝卵石圍起來的弗吉尼亞櫟,湖泊石階上,他看見一對情侶在促膝談心,嬉笑打鬧。


    行政樓與食堂的交界口,橫向連通操場的昏暗小道裏,魏文蒼又看見一對陷入熱吻而忘我的情侶,他們相互擁抱著,如膠似漆地粘在一起,恨不得彼此親密交融。


    魏文蒼在微涼的晚風中淩亂。


    他發現一件事,很嚴重的事,黑夜創造了成雙成對的情侶,唯獨他被黑夜遺忘了,被丟棄在深不見底的枯井。


    他在枯井裏使勁地揮手,無論怎樣都隻夠觸碰到井壁,他在枯井裏拚命地呐喊,無論怎樣都隻能聽見自己的迴音,盡管星空布滿星辰,他卻隻能望著烏黑的一個圈……這就是孤獨啊。


    宿舍樓旁有片寬敞的水泥區域,一半是掛滿衣物棉被的晾衣架,另一半白天空曠下來,晚上便成了滑板者的娛樂場所。


    魏文蒼路過時,看到地上有規律地豎滿了發光的汽水罐,男生踩著滑板在汽水罐中靈活穿梭,有如一條條歡快戲水的遊魚,也有女生攙扶著男生的肩膀笨拙地在那練習。


    魏文蒼不怎麽做體育運動,小時候拍過籃球打過乒乓球,長大後,他唯一記得的就是打羽毛球,高中有個沉迷看小說的室友會陪他一起打。


    有時候那室友和別人打乒乓球,他就會自覺遠離體育館,看一株植物的經脈或幾隻地上爬行的蟲子發呆,變成雕塑一樣的思想者。


    “嘟嘟。”魏文蒼用指紋按亮手掌心震動的手機。


    在幹嘛?霖月發來消息。


    沒幹嘛,迴寢。魏文蒼按滅手機屏幕,心裏沒由來地一聲歎息。


    “零度自由”是西康市一個著名的大型酒吧,在這裏可以喝到各式各樣的酒,可以是名貴至上千元的香檳、葡萄酒、紅酒,亦可以是廉價至十幾元一瓶的啤酒、白酒、米酒,但不論喝什麽酒,這裏都是賣醉者的天堂。


    深夜是酒吧最狂歡的時刻。


    高級調酒師穿白色的帶領工作服在吧台前根據客人的要求配置著酒水,花樣的動作自然而優雅,眩迷的紫光、黃光、粉光猶如旋轉的燈塔,依次穿過舞池一具具隨著勁樂跳動的身軀。


    散台的客人興奮地舉拳唿喊,濃妝豔抹的舞女們在高台陪伴著少數情緒低落、處於痛苦邊緣的失戀者,在他們耳邊呢喃,賣弄著風姿,偶有一幫人在卡座上喝得酩酊大醉,即便是打翻了果盤躺倒在地上也無人問津。


    歐陽卿小口品著五糧液,不時眯眼關注四周的情況。


    他在換了身黑西裝沉靜收斂下來後,整個人都散出一股邪魅的斯文氣,光是一個不經意的微笑便能對成熟異性產生致命的殺傷力,除去他本身的瀟灑麵貌,也有部分是體內的正能在起著作用。


    有錢揮霍就是爽啊。歐陽卿心中感歎,明天是他去大學潛伏當語文教師的日子,其他手續信息什麽的全由安在問一個電話搞定,今晚若是不好好浪一浪那就太對不起自己了,反正安在問給他轉了十萬,不花白不花。


    左腕歐米茄表的分針轉了兩圈,已有五位長腿美女向他搭過訕,可他對投懷送抱的女人不感興趣,即便他是處男。


    “不過酒吧是天堂,也是墮落的地獄。”歐陽卿望著一些人頭頂上徐徐升起的青色氣體。


    這種顏色的負能一般代表抑鬱消極和悲傷,八成是情感受挫或事業道路遭到了毀滅打擊,還有一些人頭頂的氣體是紅色的,這種人就比較危險了,他們腦子裏充斥的不是憤怒、仇恨,就是邪念,如謀財害命、奸淫擄掠等。


    這種事發生一般都要交給警察去處理,但必要的話他也不會袖手旁觀,尤其是有疑似怨者介入的情況下。


    “砰!”一個穿職業套裙長筒襪的女人忽然站了起來,在男人堆裏仿佛鶴立雞群的光輝女郎,她手裏攥著瓶開蓋的750ml伏特加,右腿的高跟鞋狠狠地踩在圓桌上,像要把它刺出個窟窿。


    “哦good,美女海量啊!”


    “小弟佩服!”


    “幹,幹,全幹了!”


    一群男人交頭接耳,當他們看到女人直接就將伏特加當礦泉水似的對嘴咕嚕咕嚕灌了下去,便不懷好意地開始圍上來起哄。


    “唉,現在的女人都這麽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啊。”歐陽卿飲下最後一口五糧液,歎息一聲,單手切進一道縫隙混入人群,他的胳膊在此刻化作粗壯的鞭繩,能夠輕鬆震開所有擋路的家夥,“麻煩讓一讓!”


    每個人都自覺後退了一步,眼神帶著畏懼。這名新出現的男人雖然不高,但臂力大得驚人,被他掃中的家夥幾乎都發出嚎叫飄移著撞上旁邊的人,如果不是人與人之間及時擁在一起,他們絕對會失去平衡滾在地上。


    “美女,停一下,這樣喝可不行。”歐陽卿說,他看著女人妖嬈的背脊和蠍辮馬尾,突然感覺有些眼熟。


    “滾!你誰啊,敢管老娘的閑事?”女人暴戾地轉過身。


    “我是救苦救難的……”歐陽卿剛想嘚瑟說我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又硬憋了迴去,呸,他是個男的,救苦救難的羅漢?好像也不對,羅漢不能撩妹,然而這後半句還沒想好,他就吃了一驚,焉了,“東方……”


    東方黎暮連忙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住嘴,然後暴力地揪住他的領帶一把將他拖出人群。


    “你怎麽會在這裏?”包了間卡座,歐陽卿臥在沙發上懶洋洋地理理歪斜的領帶,“還好是我,以後如果你有了丈夫在公眾場合敢這麽扯他的領帶我保證他會打爛你的屁股,靠,脖子都快被你扯斷了。”


    “如果他去公眾場合是來找女人的,我不僅要扯他領帶,還會先把他的屁股打爛。”方桌對麵的東方黎暮冷哼著剝了顆小橘子含進紅唇,“你的德行我還不清楚?別給我裝斯文,老大交代我來監視你,防止你泡妞。”


    “我泡妞?老大這是在瞎操心啊。”歐陽卿一個鯉魚打挺,“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家酒吧?”


    “猜的咯,‘零度自由’是西康市最好的酒吧,離那所大學也不是很遠,按你的花花公子尿性,有錢今晚肯定會來這裏享樂。”東方黎暮說,“事實證明,我還沒找你你自己就送上門了。”


    “喂喂喂,我這可不是泡妞,我是在拯救……”歐陽卿一時語塞,“要是換做其他女人,這麽喝酒早就稀裏糊塗被那幫‘色’欲熏心的男人拽賓館去輪了,誰他媽知道是你啊。”


    “圍著我的那群人有古怪。”東方黎暮放輕了聲音,“你過來時衝撞了他們吧?普通男人下意識的反應應該是惱怒,而他們的表現更趨向於畏懼,連叫罵聲都沒有,可他們頭頂明明散發著紅色的氣體。”


    “你的意思是?”歐陽卿思索起來,“用正能淨化他們內心的負能的話也能起到類似的效果,不過我剛才純粹是憑蠻力,常混酒吧的人的確不可能這麽膽小。”


    “怨徒,我懷疑他們被怨徒控製了,這是保留意識的半操控,‘被’操控者會不由自主地執行操控者的指令。”東方黎暮緩緩地說,“他們畏懼你是因為你體內的正能,這就同老鼠遇見天敵貓一樣,浩者凡是接近怨者至一定的距離,怨者都會本能地產生畏懼心理,何況他們隻是被怨徒控製的怨傀。”


    “但這不科學啊,他們怎麽敢接近你?”


    “應該是怨徒的指令,想必是他從我身上感受到了莫名的畏懼,便想通過怨傀來試探這種感覺是怎麽迴事,浩者的存在並不是每個怨者都一清二楚的,他們是單獨的個體,很少會像我們一樣團結起來。”東方黎暮說,“如果是更高級別的怨者可不會幹這種蠢事。”


    “現在該怎麽辦?逮捕他嗎?這裏是公眾場合,恐怕會鬧出亂子。”


    “小小的怨徒罷了,用得著興師動眾?你彈一曲琴就能將整個酒吧的人淨化。”東方黎暮聳聳肩,“就算不是怨徒撐死也就是個怨師。”


    “淨化?我的琴是用來攻擊怨者的,怎麽淨化?”


    “白癡,你不會注入黃色正能量彈琴嗎?”


    “對啊!我怎麽沒想到!”歐陽卿恍然大悟地打了個酒嗝,嗬嗬傻笑起來,“悠閑的夜晚,腦子往往會有點宕機。”


    金光聚集,一架續有七根長弦的古琴在空中浮現,落入歐陽卿的臂彎,琴體是玉石一樣的光澤,弦上泛著晶瑩的黃暈,像剛從古代穿越過來。


    “救贖罪惡的靈魂就靠你了,寶貝。”歐陽卿溫柔地撫摸琴身,挑起一根琴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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