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說秦王駟懷疑,羋姝自己一細想,也是大吃一驚,嚇得白了臉色。她一揮手令諸人退下,自己抓住玳瑁的手,驚疑不定地問道:「傅姆,這毒是你下的嗎?」


    玳瑁急了:「王後,你如何連老奴也信不過了?若老奴當真要下手,何必這般麻煩!」


    羋姝越想越怕,白著一張臉,連手都抖了起來:「那……那我們怎會有解藥?」


    玳瑁百口莫辯,隻得硬著頭皮解釋道:「奴婢找這藥隻是以防萬一,求個安心。但願這藥不對症才好。」


    羋姝也不由得點頭。也不知是向玳瑁解釋,還是向自己解釋,她喃喃地道:「嗯,不會這麽巧吧,這藥必是不對症的。對,必是不對症的。」


    不提兩人提心弔膽地等著消息,且說秦王駟帶著藥匣,迴了常寧殿,便召來太醫李醯,將那藥匣給李醯驗看。李醯打開黑色藥瓶,倒出僅剩的三顆藥丸來,又倒迴兩顆,拿起剩下的一顆,聞了聞,用小刀刮下一點藥粉嚐了嚐,閉上眼睛仔細分辨其中的藥性成分。


    秦王駟坐在羋月身邊,隻是看著羋月,並不說話。


    李醯將藥丸遞給身邊的女醫摯:「醫摯,你來看看。」


    女醫摯也似李醯一樣,試過了藥性,才抬頭道:「的確是解蛇蟲之毒的藥,可是……」


    李醯會意,道:「是不是能完全解羋八子之毒,卻不能確定,是嗎?」


    女醫摯點點頭,又說了一句:「此乃楚宮秘藥龍迴丹,能解荊山蛇、雲夢環蛇、雙頭蛇這三種楚國至毒之蛇的毒,但若羋八子中的不是這三種毒蛇之毒,就難說了。」


    李醯便向秦王駟一拱手,稟道:「大王,蛇蟲之毒變化多端,其解藥或取其經常出沒之地的藥草,或取其血提煉成藥,必須對症下藥。請恕臣無禮,能否再取羋八子身上的蛇毒做個試驗,看看是否有效?」


    秦王駟點頭:「準。」


    李醯看了女醫摯一眼,女醫摯便走到羋月身邊,拿起銀刀,正欲在羋月受過傷的手指尖上再割一刀,隻是刀子貼近羋月手指,她卻有些猶豫,不敢下手。


    秦王駟見狀,抱起羋月,讓她倚在自己懷中,拿過女醫摯手中的銀刀,親自動手在指尖割下,但見紅中帶著紫黑的血,一滴滴落在女醫摯手上拿著的藥碗中。


    李醯取了血,便小心翼翼端了出去,到庭院中叫內侍尋來幾隻小兔,將那血沾了銀刀,劃破兔子的皮毛,弄出傷口來,見那兔子開始抽搐,再將那黑色藥丸給那兔子服下。如此幾番試驗之後,才迴來稟道:「恭喜大王,此藥完全對症,羋八子服藥以後,三天之內當能醒來。」


    秦王駟點頭,又問:「怎麽要這麽久?」


    李醯道:「大王,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羋八子被蛇毒傷了經脈,要祛除餘毒,恢復身體,還需要更久。」


    秦王駟點了點頭,讓李醯退下,叫人將那藥丸與羋月服下之後,沉默不語。過了片刻,他忽然發出一聲冷笑:「王後手中,居然有對症的解藥……」


    他忽然笑了起來,笑聲令人不寒而慄。


    眾人嚇得不敢說話。


    秦王駟看了一眼繆監,繆監會意,忙上前恭敬聽命,就聽得秦王駟道:「將椒房殿與披香殿封殿,在事情查清楚以前,不許任何人進出。」


    椒房殿內,羋姝拿著詔書,暈了過去。


    披香殿內,魏夫人青衣散發,端坐在那兒,神情如死灰,一動不動。


    宮中變故,亦是飛快地傳遍鹹陽城中,各卿大夫的府第。


    此刻,張儀書房中,庸芮與張儀對坐。


    庸芮問道:「張子之智,非常人能及,這後宮之事,您如何看?」


    張儀反問:「以庸公子之見,當是誰人所為?」


    庸芮知道自己的思維隻在常理之內,而張儀的思維,卻常在常理之外。若要得張儀之智,自己亦當先說出猜想來,當下微一沉吟:「都有可能,都有破綻。若是魏氏所為,便是欲藉此挑撥起王後和羋八子之爭,甚至除去對手。王後一死,公子盪難保,而魏夫人就有可能推公子華上位。」


    張儀撫須,微笑不語。


    庸芮見狀,又微一沉吟,說道:「若是王後所為,便是故意引魏氏入圈套,一舉除去羋八子和魏夫人,一箭雙鵰。」


    張儀微笑,卻問:「那這毒呢?」


    庸芮一時語塞,想了想:「若從毒來論,隻有王後有此毒,其他人也無此條件。這樣算來,便是王後所為了?」再看張儀神情,卻頗有一些不以為然,轉口又道,「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魏夫人知道王後有此種毒物,盜取此毒,藉此陷害。但……魏夫人如何能夠得知此事,又如何能得到此毒?依在下看,可能性不大。」說到最後,又搖搖頭,自己也有些不能確定了。


    張儀又問:「還有呢?」


    庸芮一怔,將自己方才的話細想了想,看還有什麽遺漏之處,但覺得再說,亦脫不出這幾種可能,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張儀笑著喝了一口茶。這苦荼的味道,他原來並不喜愛,可是自那日在楚國與秦王共飲之後,他亦漸漸喜歡上了這種初喝時又苦又澀,品得久了卻有一絲迴甘的飲品。他喝了幾口,才放下茶盞,輕敲幾案,緩緩地道:「如果有第三個人呢?」


    庸芮一怔:「第三個人?」


    張儀慢條斯理地又品了一口茶,才道:「我總疑心,王後沒有這樣縝密的心計,而魏氏的勢力在公孫衍的時候被連根拔起,哪裏又能布得下這麽大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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