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聽到父母會來,邢應苔咳了幾聲,總算徹底清醒了。他避開沒看崇善的眼睛,緩緩從地上爬起來,重新躺迴床上。


    崇善僵硬地站在原地,沒上前去扶,而是走出病房,不知道去了哪裏。


    沒過多久,兩個護士匆匆走進來,站在邢應苔病床邊,看著他腫起的手背,抱怨一句:“怎麽把針管給拔了?”


    這話是問邢應苔的,兩個女生的眼睛卻盯著崇善,崇善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其中一個高個子的護士便重新給邢應苔紮針,臨走時叮囑道:“讓病人多喝水,有事再來叫我們。”


    崇善點頭,等護士走後,便扶起剛剛絆倒邢應苔的椅子,坐在上麵。


    他的膝蓋就貼在邢應苔的病床處,兩人距離不足一米,而且邢應苔是躺著的姿勢,無形中增添了不少壓力,所以他的脖子一直是緊繃的。


    崇善故意裝作沒看到,他用剛剛拿來裝熱水的水瓶,倒了些在杯子裏,吹吹後抵到邢應苔唇邊,說:“護士讓你多喝水。”


    邢應苔沒說話,也沒張口。


    崇善等了一會兒,也不生氣,拿了個銀勺子,洗幹淨後,舀淺淺一點水,又碰到邢應苔唇邊。


    好似邢應苔是個鬧脾氣不肯吃藥的小孩,而他是溺愛小孩的父親,親自過來喂藥。


    邢應苔也無法忍受崇善這般溫柔繾綣的動作,他扭頭避開後,直起身子,然後接過水杯,喝了兩口。


    崇善說:“多喝點。你……昨晚燒得很厲害,現在感覺好點了嗎?”


    不好。邢應苔沒說話,問:“我爸媽什麽時候來?”


    崇善下意識抬手,似乎想看手表。但他手腕上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於是他過於大方地拿了邢應苔的手機,打開看看,說:“再過半個小時吧。”


    邢應苔看著崇善身上的衣服,驚訝地發現他穿的正是自己夢中夢見過的長袖毛衣,再一低頭,發現崇善不僅穿自己的衣服,還有褲子和鞋子。說不定襪子內褲也是邢應苔的。


    邢應苔沉默了一會兒,仔細看崇善的眼睛,還有脖子。當他發現崇善眼睛顏色正常、脖子上沒有明顯的傷痕後,開口問:


    “……我的貓呢?”


    崇善古怪地看著邢應苔,頓了頓,說:“這話不能問我。”


    因為就在這兒。


    邢應苔點點頭,明顯沒理解崇善的意思,輕聲道:“是在陳半肖那裏吧。”


    崇善的表情更加古怪,卻沒有多說。


    他看著邢應苔輸液的手背上明顯腫起的那一塊,問:“你餓不餓,要吃東西嗎?”


    邢應苔沒吭聲。


    崇善說:“我去給你買點水果。”


    邢應苔隻好迴答:“我不吃。”


    他嗓子啞的厲害,由於疼痛,說完這話後邢應苔的喉嚨就做出吞咽的動作。


    崇善本來也不想出去,一聽,幹脆站也不站,還搬著椅子離邢應苔床邊坐得近了點。


    他垂下眼,看著邢應苔的眼睛,低聲說:


    “你不要怕我,我不是鬼啊……”


    “……”


    “我們這麽多年沒見,”崇善道,“你就沒有話要和我說?”


    邢應苔深吸口氣,坐起身,喝了口水後,冷硬道:“你的錢我沒拿。”


    聽了這話,崇善臉色猛地變了,說不出是憤怒還是愧疚,好一會兒,他故作輕鬆地說:“本身就是給你的,你不要就算了。我說的不是這個。你就不好奇我現在怎麽會坐在你麵前的嗎?”


    邢應苔說:“裝模作樣,騙人演戲,你一向做的很好。”


    崇善嚴肅道:“我那時……是真的死了。”


    邢應苔一怔,看著崇善的臉,想看看他到底是不是認真的。


    這仔細一看,邢應苔就發現了異常。


    崇善死的時候已經四十多歲了,盡管他看起來不顯老,但也絕沒有現在這樣年輕。現在崇善看起來也就是二十五六歲,比邢應苔十幾歲時第一次看見他還要年輕。


    邢應苔張開口,不敢置信地說:


    “你……你……”


    崇善嚴肅的表情一鬆,勾著嘴角,笑嘻嘻地說:“對,我又活過來了。”


    說這話時,崇善把聲音壓得很低,看著邢應苔的眼睛漆黑明亮,讓邢應苔忍不住皺眉。


    邢應苔本來不在乎崇善為什麽會站在這裏。對他來說崇善是個聰明到狡詐的男人,別人不能做的事不意味著他不能做,所以也沒有問的必要了。


    他一直以為崇善可能是在他的葬禮上做了什麽手腳,卻沒想到崇善給了這麽個答案。太荒謬了,不如說招財其實是崇善變的,這還好接受一點。


    崇善見邢應苔表情怪異,知道他不願相信,剛想多說幾句,突然聽到有人開門,用杭州話喊了邢應苔的名字。


    崇善的臉愀然變色,他抿了抿嘴,手忙腳亂地往床底下鑽。


    邢應苔一怔,本來不想說話,也不由彎腰問:“怎麽了?”


    崇善還沒鑽下去,一聽邢應苔問,便道:“我……你父母來了。”


    “……”邢應苔皺眉,他有點懂了。


    果然,崇善道:“他們不知道我還在。”


    怪不得要躲,要是突然看見崇善,非得把父母嚇出個好歹。


    邢應苔想,要躲也決不能躲床底,醫院的床結構特殊,一眼就能看見床下放了什麽,躲著個人肯定不行。


    邢應苔的父母也不太確定邢應苔到底是在哪個病床,喊了兩聲沒聽到兒子的迴應,便站在門口詢問。等剛剛吃蘋果的男病人說‘三床上是個高高瘦瘦、麵孔英俊的年輕人’後,邢家三人開始朝這邊走來。


    聽著父母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崇善不由蹲在地上。邢應苔也很著急,突然,他腦裏靈光一閃,對崇善低聲說:


    “快進來。”


    崇善做出一副擔憂的表情,仰著頭,眼巴巴地看著邢應苔。


    當他看到邢應苔掀開自己被子,示意崇善可以躲進來時,崇善大喜過望,幾乎要暈過去,問:“什麽?……可以嗎?”


    一邊說一邊已經迅速把鞋子踹掉,顯然本人根本沒有客氣的意思。


    邢應苔壓低聲音說:“沒關係,快點!”


    崇善應了一聲,身子一溜,手腳利落,迅速滑到邢應苔的被子裏。感受著那人的體溫,崇善輕歎口氣,緊緊摟住邢應苔的腰,連腿都纏了上去。


    邢應苔蓋好被子後,連忙閉上眼。


    幾乎就是閉眼的瞬間,邢媽媽就拉開邢應苔病房的隔簾。她看到自己麵色蒼白、雙目緊閉的大兒子,腳步一頓,轉身用食指比著上唇,示意邢爸爸和邢春霖小聲一些。


    醫院的被子寬大厚重,加上邢應苔和崇善人都比較瘦,兩人又沒有疊在一起,所以從外麵看還真的看不出裏麵到底躺了幾個人。


    邢媽媽小聲指示邢爸爸出去買點吃的,自己坐在邢應苔身邊,用手摸了摸大兒子的額頭,無奈地歎了口氣。


    邢應苔麵色蒼白,一動不動。因為高燒,所以嘴唇幹裂,他看上去病態憔悴。


    邢媽媽對邢春霖說:“你看著你哥,我去打點水,給他擦擦臉。”


    邢春霖應了一聲,坐在剛剛崇善坐的椅子上,然後一低頭,就看見床邊擺著兩雙男人的鞋子,他不由‘咦’了一聲,有點奇怪。


    邢應苔閉著眼,但在此時實然沒有半絲困意。


    因為崇善就躺在他的身邊,兩手摟住邢應苔的腰,摟得死緊。更要命的是,崇善會伸手輕輕解邢應苔胸口附近的紐扣,短短這麽一會兒工夫,就被他解開了兩顆。崇善灼熱的唿吸輕而易舉地噴在邢應苔胸口附近。


    這時要是被人發現異常,掀開邢應苔的被子,崇善就躺在他的身邊,那時可真是大勢已去,百口莫辯。


    邢應苔心中大急,他不動聲色地閉著眼,右手輕挪,對著崇善的後背,威脅地戳了一下。


    崇善不理,還在專心對付邢應苔的紐扣。


    邢應苔更急,他右手力度加大,狠狠擰了崇善後背一把。


    崇善唿吸一停,然後猛地吐了口氣,沒發出聲。他身體細細顫抖,指尖劃過邢應苔的胸口,好似在抱怨,你這個狠心的小鬼。


    邢春霖坐了一會兒,覺得無聊,便伸手幫哥哥把床邊隨手亂扔的鞋子碼放整齊。碼完鞋子又開始收拾放在桌上的水杯,用紙巾把溢出的水滴擦幹淨,賢惠遺傳自邢家爸爸。


    很快邢媽媽也打水迴來,擰了一條熱毛巾,從邢應苔的額頭開始擦,一直向下,擦他的鼻梁、嘴唇、下頷。


    然後邢媽媽清洗了一下毛巾,伸手探到邢應苔的被子裏,似乎要替他擦手。


    邢應苔的睫毛顫了顫,睜開眼睛,啞聲喊:


    “……媽。”


    邢媽媽的動作停了,她低頭去看邢應苔的臉,說:“老大,你感覺怎麽樣啊?”


    邢應苔咳了一聲,點點頭。


    邢媽媽說:“那就好,我想給你擦擦手。”


    邢應苔應了一聲,把手從被子裏伸出來,被母親用溫熱的毛巾仔細擦過。


    蓋在身上的被子動了一下,令邢應苔身體僵硬。然而其他人神色如常,沒有一點懷疑。誰能想到邢應苔被子裏還藏著一個人呢?根本沒人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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