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娘聽滿意如此說,一時迴不過神來。


    滿意再次說道,“嬸子,這些錢,你拿迴去,以後去賣雞蛋糕的錢也都留著,給春丫姐辦嫁妝。”


    聽滿意如此說,秋娘趕緊把袋子裏的銅錢全部都掏出來,“滿意,可不能如此,我也不怕你笑話,這每日有工錢,一個月下來也不少了,做夢都能笑醒呢。”


    頓了頓,又道,“我哪能要你的錢,你這頭情況也不頂好,嬸子也是養閨女的,這家裏雖然不缺你吃穿,到底比不上自己手頭上有點現錢。”


    話說得很誠懇,滿意也料得她如此,不過想著早幾日的場景,她早就下定了決心。


    “嬸子你甭急,聽我好好說,這器具是你們打的,這做出來的雞蛋糕又是你去賣的,我其實也就是做個吃食罷了,要不是你,我還不是一文錢都沒有你說是不是?”


    秋娘因心裏從沒有往這方麵想過,還是迴不過神來,總覺得哪裏不對。


    滿意便笑了,“何況嬸子你還幫著我賣這些糖,這糖這頭的東西我留著,雞蛋糕那個,你拿著,這樣誰也不吃虧,就當是工錢,以後我還有別的要你幫忙呢。”


    秋娘瞪圓了眼睛,還是堅決搖搖頭,“不成,要被孩子他爹曉得,怕是要打斷我的腿。原本我們就受陳家的大恩,這也就罷了,報答不了也就算了,哪裏還能要你的東西,這哪裏都說不過這理。”


    滿意沒有料到她如此堅決,心裏感動又好笑,想著在她這是說不通了。


    沉吟片刻之後說道,“不如你讓趙叔過來,我跟他說,他自然會明白。”


    這個要求不算過分,但那日趙老憨跟著眾人前來卻是在眼皮子底下,如今單獨過來,卻是不好來的。


    秋娘也有一些為難。


    “滿意,我知道你是為我們好,等以後你富貴了,還這般記著咱,嬸子絕不推辭……”秋娘即便心動,也守著自己的本心,那不該是自己的東西,不能伸手。


    話音未落,卻聽得滿意說,“要不你就去找那頭說要給我打一個灶,或者是屋頂的瓦背要重新撿一遍了,要不然等夏日裏漏雨,如此也你跟他們一並來,也不算出格了。”


    竟是已經有了打算如何讓趙老憨過來了。


    秋娘見她眼睛明亮望著自個,那副樣子讓她心軟了。


    咬咬牙好容易答應下來。


    然還沒有等她去找人,就見紅花已經又過來了。


    瞧秋娘在這,眼皮子一瞭,似笑非笑道:“嬸子還真把這當自個兒家了呀。”


    秋娘語塞,很快就笑著不軟不硬迴敬,“瞧你說的,這本是陳家,我們姓趙呢。”


    語句之中的諷刺,也不懂紅花聽沒有聽出來,或者是聽出來也無所謂。


    她揚起一股笑意,說道,“既然嬸子在這,我也就跟你說了,以前起搞酒的時候大家能夠熱鬧熱鬧,少爺說了明日大家也都過來吃頓酒熱鬧熱鬧。”


    滿意倒是知道,起搞酒是砍甘蔗前,許多人從各個地方背著鋪蓋卷聚到糖坊吃一頓,然後便開始幾月的忙碌,跟開門宴是差不多的意思。


    不過陳家近幾年甘蔗種得不好,不說外頭的人會扛著鋪蓋過來扛活,就連南甘村的人也盡夠了,不然也不會那麽多人另謀生路,要不然哪裏來的新甘村?


    “這不年不節的,甘蔗也沒有長成,就吃起搞酒了?”滿意疑問。


    紅花不鹹不淡說道,“這是少爺吩咐的,他說咱們去年新種了秋蔗,春蔗也都種下了,眼見收成應該不錯,也是時候振奮一番,何況也是因為五姑娘,少爺說村子裏那麽多人給家裏送東西,這人情也是要還的。”


    巴拉巴拉說了一大堆,三句不離胡不壽。


    自個又不是第一日認識他,什麽時候見過鐵公雞拔毛了?


    即便如今儼然是胡家做主,也是擺脫不了那小氣的本性的。


    特意弄一次酒宴來,要說沒有別的目的,滿意都不信。


    不過倒是正合她意,咳咳兩聲順著說道,“這也是應該的,反正五爺才是咱們家的根本,我們好了大家都好,既請了大家,又是要甘蔗長得好的兆頭,每桌一壺酒,一隻大豬腳都是少不了的,另外再加些豆腐,這時候吃魚也造孽,不如加一些竹筍炒雞,再有別的菜蔬……要不然傳出去多不好聽,說咱們陳家連一頓酒肉都吃不起,怕是都得搬去新甘村了。”


    紅花噎住,有這麽不拿自己當外人的嗎?!這個家倒是輪到你做主?方才她還跟少爺獻策說了,每桌也不單獨上菜了,一桌一個大砂鍋,弄些東西隨便燉熟,也是一頓,誰敢說什麽,如今她一張口就是一桌一隻豬腿。


    但這話自己怎麽敢反駁?說出去成什麽樣?罷了,還是迴去跟少爺討主意。


    到底是不暢快,瞧著滿意秋娘二人的眼神跟刀子似的。


    滿意壓根兒沒有看見般,隻跟秋娘說閑話般,“嬸子,這火爐你讓叔順帶看看唄,別的都好,燒水洗澡也太慢了些……”


    紅花走的時候恨恨想,人都快沒了,還想好好洗澡,真是做夢。


    秋娘揉揉滿意細軟的頭發,略有些擔憂,“滿意啊,咱莊戶人家,有飽飯就成了,何苦說那些酒肉什麽的,她倒是不打緊,等她爹迴來,你……”


    紅花的爹,是胡家的管事,平日都跟著胡不壽的爹出門,在這家裏說話也是有分量的,秋娘怕她吃虧。


    滿意卻不當迴事,之前沒有準備好,不代表她還怕這個,越沒有動靜,她才越是吃虧呢,“嬸子,你跟叔明日早些過來,我要連她的臉色都要看,這日子還不如不過了。”


    “以後,我們都要過上能吃肉喝酒的日子。”滿意說得很是篤定。


    秋娘以為滿意安慰自個兒,也不多說什麽,背著竹簍迴去了。


    次日大早,果見趙老憨跟秋娘,還有翠心春丫小虎子等人都過來了。


    南甘村這頭辦酒席,幾乎都是大家一並動手的,即便陳家日子過得好,家裏桌椅碗筷都不缺,人手也是缺的,看來昨日已經都說到了,這都聚集過來。


    隻不過,他們過來早一些罷了。


    趙老憨手頭上還拎著木桶,手裏拿著有刻度的竹片,在屋子裏量,“五姑娘你要砌爐灶,我先量好,畢竟是動工,到時還要跟那頭說過才行,免得有什麽不好的。”


    在鄉下,動土都是要看過日子的,何況滿意這情況還如此特殊。


    本來就不是一定要如此,不過是個由頭,滿意自然不會反駁。


    小虎子在逗跳跳,秋娘跟翠心幾個有一搭沒一搭說話。


    滿意見此便三言兩語,把昨日跟秋娘的話都說了一遍。


    趙老憨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並沒有急著反駁,隻不過看樣子,也不會答應罷了。


    滿意經過一夜沉思,原本是想著為他們好,卻沒有想到他們不會接受,早就準備好了說辭,“叔,我這也不單單是為了你們,你想著新甘村的為啥都能過那麽好,咱南甘村就要過苦日子。”


    趙老憨眉眼一動。


    滿意又道,“我好歹算是陳家半個人,這隻有希望這家裏越來越好的,雖然這兩年甘蔗不好,但以後五爺好起來,咱們熬糖還會跟以前一樣好,到時候如果你們過不下去,我們哪裏找別的人?熬糖師父燒火工,就是趕牛工,哪一樣不講究?外人用起來,哪裏有那麽放心。”


    這就算是交底了。


    趙老憨本能要反駁,滿意製止了他,“叔,你別急著拒絕,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這其中不知道要幾年,你能熬得了一年,那麽三年呢?五年呢?你忍心小虎子以後也過得如此嗎?你能保證村子裏別的人不生出別的想法嗎?”


    “這雞蛋糕不過是個吃食,沒有你想的那般大買賣,跟熬糖比起來都不足為道,能讓大家熬下去的日子好過一些,以後都要靠大夥呢。”滿意又添了一把火。


    趙老憨有些鬆動,他似乎覺得滿意說得有道理,啞著嗓子說道,“就當初的情義,什麽時候用著我們,我們都要迴來。”


    但這個理由,聽起來,卻也十分蒼白,“叔,如果真的這樣,為什麽會有新甘村?何況,你們就算是拿了,不也等著幫我的忙,我們就是一並做買賣了,隻一個雞蛋糕不是?”


    趙老憨還在掙紮,滿意隻好又勸,“叔,我們信得過你,這雞蛋糕,你們就去賣,得的錢,你們拿一半,剩下一半,就存著,一月來跟我商議一次,到時候看看能不能讓村子裏的人過得好一些,這就是為陳家長遠打算呢。”


    說完,不容他猶豫,滿意又道,“叔,你是明白人,當年的滿意沒有經曆,我隻知道,我這條命是你們給的,你也明白,真的不同意,是讓滿意一輩子心裏不安嗎?”


    話說到這個份上,趙老憨倒是真的不好說什麽了。


    “叔,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如果真的好賣,平日不是榨季的時候,還能多分散到幾個鎮去賣錢,隻方子千萬不要給別人就是。”滿意多提了一句。


    趙老憨已經被說動了,這艱難的日子,每一日都是在熬。他如何都不要緊,但大哥趙老摳摔了腿,一家人的天都要踏了似的,他不想日後留在南甘村的人家都如此煎熬。


    他終於下定決心,“我們趙家拿三成,其餘七成,都給村子裏存著,以後做事用。”


    滿意見這幾乎是他的底線了,也就點點頭,雞蛋糕利潤大,三成,也能改善他們的生活了。


    “春丫,虎子,過來給五姑娘磕頭。”趙老憨慎重吩咐。


    滿意趕緊跳著躲到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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