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梓瑕連那邊的人都看不清,更不解他的金聲雜音是指什麽,便也隻掃了一眼,隨口說:“大約是彈錯了。”


    李舒白轉頭對她一笑,也不再說話。


    兩人倚欄,隔簾同看著對麵的歌舞。燈火照徹亭台樓閣,水麵倒映著旋轉如風的舞姿,上下兩處繁花相對盛開。波光粼粼,桂香微微,盛景韶華。就在此時,忽然聽到湖邊遠遠傳來一聲驚叫,有人大喊:“不好了!出事了!”


    黃梓瑕向著聲音傳來的地方看去,發現是水岸邊的菖蒲地傳來的。一個粗使下人狂奔過來,大喊:“救命啊!死人啦!”


    一聽到“死人”二字,周子秦反應最迅速,早已一個箭步沖向了水邊。


    水榭中的一幹女眷早已嚇得個個撫胸,除了黃梓瑕和周紫燕,都是驚慌失措。黃梓瑕直起身子,向簾外看了一眼,卻聽到李舒白的聲音,平靜和緩:“走吧,過去看看。”


    她點了一下頭,便掀起簾子下了台階。


    後麵與她一起來的舅母正在惶急之中,趕緊隔簾對著她急問:“梓瑕,你上哪兒去?”


    “我去看看死者。”黃梓瑕對她略施一禮,便立即轉身向著菖蒲叢生之處快步走去。


    舅母在後麵頓足:“你一個女子,去看什麽屍首啊……”


    黃梓瑕沒有理她,依然疾步趕往現場。


    周子秦正蹲著菖蒲之中,檢查著一具俯臥女屍。屍體的頭浸在水中,肩膀和胸部在水中若隱若現,腰部在泥漿地上,兩隻手則向前插在泥水中,就這麽別扭而奇怪地死在了水裏。


    “崇古,你快來看看這具屍體!”周子秦正在一籌莫展之際,看見她來了,趕緊招手。他還是習慣叫她楊崇古,她是個女子的事實,好像他一直都無法接受。


    黃梓瑕走到屍體的腳部,發現前麵已經是軟泥,自己穿的絲履和百褶裙都不方便,便站住了腳,接過旁邊捕快手中的燈籠,照向那具屍體。


    死者是個體型略豐的女子,頭髮梳成百合髻,發上全是泥漿,一件滿是淤泥的衣服已經完全看不出原來的模樣。


    周子秦將她翻過身,將那雙陷進泥水的手也拉了出來,用水洗淨。


    那女子年約十歲,肌膚白淨,五官端正,生前應該長得不錯。她的雙手修長纖細,隻是在淤泥中弄出無數細小傷痕,而且還有一道新刮的傷痕,從手背一直延伸到食指骨節下。


    黃梓瑕將燈籠緩緩上移,又看向女屍的麵容,見她臉上還留著汙殘的鉛粉痕跡,便說道:“子秦,去叫今晚樂班的管事來,讓他認一認是不是他們那邊的。”


    “啊呀!碧桃!你死得好慘啊!”


    樂班管事眼淚鼻涕一起下來,一張臉扭曲得令人不忍促睹。


    周子秦問:“她是你們班的?”


    “是啊,碧桃是我們這邊的,她和大家一起到了這邊之後,說是時間還早,去園中轉轉,結果臨上場了還沒迴來!幸好跟著她過來的鬱李也學過霓裳羽衣曲,所以我們就讓鬱李替上了。”


    黃梓瑕看向那個鬱李,見她個子嬌小,正捂著臉在哭泣,一邊哭一邊哀叫著:“師傅啊,師傅……”


    她還在打量著,旁邊周子秦已經湊過來,說:“崇古,這個案子很難啊!”


    第221章霓裳羽衣(2)


    黃梓瑕看了他一眼:“怎麽會?”


    “你看,有很多蹊蹺之處!第一,死者臉朝下趴在水邊死亡,死因應該是被人抓住了頭髮摁到水裏嗆死才對,但是這個死者碧桃的頭髮,雖然有些散亂,但絕沒有被人揪過的痕跡。”


    黃梓瑕點頭。


    見她沒有反駁,周子秦精神煥發,立即接下來說第二個疑點:“第二,將她頭按在水中的兇手,必定應該是蹲在或者跪在她身邊才對,可她的身邊當時沒有任何腳印,難道那人是蹲在她身上的?這可怎麽使力啊?”


    黃梓瑕略一思索,問:“那你認為接下來怎麽著手?”


    “我認為啊,首先,我們應該把所有人的鞋子和衣服都檢查一遍,有泥漿的或者濕掉的,先抓起來審問一番,力氣大的男人重點關注。”


    黃梓瑕反問:“你不是說,現場沒有腳印嗎?”


    “那……可能是有什麽辦法消除了吧?”


    黃梓瑕蹲下去,以手中的燈籠照著碧桃,並將她的袖子捋起,指著她的手腕,問:“你看到這些疤痕了嗎?”


    周子秦點頭,說:“大約是淤泥裏有沙石什麽的,擦到了。”


    “除了沙石的痕跡呢?”


    周子秦仔仔細細看了一遍,然後指著那條細長的、從手腕一直延伸到食指根的傷痕,說:“這條……看起來應該是另外的。”


    黃梓瑕側頭看了看他,示意他再想想:“推測一下,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傷痕,如何刮出來的?”


    周子秦啊了一聲,說:“有人從她的腕上拿下了一個東西!肯定是在當時刮傷了她。”


    “嗯……”黃梓瑕點頭,又問,“碧桃是不是你們樂班中的第二把箜篌?”


    管事的立即點頭,說:“正是!”


    “所以,今晚代替碧桃演奏第二把箜篌的,正是鬱李?”


    “是啊,霓裳羽衣曲排有兩具箜篌,碧桃是第二具。沒有獨奏,隻作唿和,所以我們才敢讓鬱李替了。”


    黃梓瑕將目光轉向正在哀哭的碧桃,緩緩說道:“所以,我想鬱李姑娘該說一說自己為何要殺死師傅,你們覺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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