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宣低頭看著桌上的木頭紋路,平靜地說:“昨晚我本來坐在後麵,但因為範公子酒醉糾纏他人,所以我便將他拉開,帶到了灌木叢邊。”


    周子秦趕緊問:“然後呢?你是呆在他的身邊,還是離開了?”


    禹宣頭也不抬,聲音依舊平淡:“離開了。酒醉嘔吐一股惡臭,我衣上也差點被濺到,於是便迴來觀看公孫大娘的劍舞。”


    “證據呢?”周子秦又問。


    禹宣想了想,說:“我站在最後麵,估計沒有人看得到我。人證的話,我沒有。”


    周子秦又問:“難道有物證?”


    禹宣一言不發,站起來在他們麵前比劃起來。他旋轉,跳躍,屈身,折腰,雖然動作都做得不太協調,也不到位,隻徒具那幾個意思而已。但他們一眼就可以看出,正是剛剛公孫大娘曾跳過的後半段舞。


    等到他一個臥魚的動作結束之時,旁邊傳來輕輕的擊掌聲。是公孫鳶拍掌讚嘆道:“禹公子真是記憶過人,這支舞被阿阮改過之後,我隻在人前跳了這麽一次,沒想到禹公子僅僅看了一次,竟能記下了幾乎所有舞步。”


    禹宣站起來,拂去衣上塵土,眼望著黃梓瑕說道:“我當時若是去殺人的話,恐怕沒辦法看到公孫大娘的絕妙舞姿。”


    證據確鑿,就連一直蹲在旁邊等著抓他空子的範元龍亦無話可說。


    公孫鳶與殷露衣一起在他們麵前的椅子上坐下,殷露衣麵露緊張與哀戚之色,公孫鳶輕輕拍拍她的手掌,說道:“別擔心,周捕頭和楊公公定能明辨是非的。”


    她轉頭去看周子秦,臉上浮起一個勉強的笑容,問:“不知周捕頭和楊公公覺得我們有何嫌疑?”


    周子秦趕緊說道:“這個,我和楊公公剛剛也商討過了,其實二位是最沒有作案可能的。因為二位始終都在水榭之中,眾目睽睽之下,又怎麽可能分身去殺人呢?”


    黃梓瑕點頭,說道:“隻是依例詢問一下兩位而已,你們與齊騰齊判官,是否曾有過什麽交往?”


    公孫鳶與殷露衣一起搖頭。公孫鳶說道:“我們之前雖曾來過蜀郡幾次,但也都是應邀過來表演而已。而且我最晚一次來蜀郡也是在五年之前了,露衣更是隻在七年前來過一趟,也隻到了龍州,並未涉足成都府。我們與齊判官素未蒙麵,何曾有過什麽交往呢?”


    黃梓瑕說道:“這個我們會遣人去調查的,請兩位不必擔心,官府絕不會牽扯到清白無關人等。”


    “多謝周捕頭、楊公公。”公孫鳶說著,又殷切地望著他們,問,“不知我小妹阿阮的案件,如今可有什麽進展了?”


    周子秦頗為狼狽,說:“在查……已經有點進展了,請大娘再等等。”


    公孫鳶也不再說話,隻帶著殷露衣向著他躬身行禮。


    第162章重尋無處(2)


    周子秦的妹妹周紫燕,長得一張俏麗的瓜子臉,和周子秦有點相像,身材臉龐都要小巧很多,氣勢卻要威壓過周子秦一百倍。


    “哥,你說說看,我準未婚夫就這麽死了,我以後在蜀郡,是不是就成個笑話了?”周紫燕拍著桌子,一臉憤恨。


    周子秦捂著頭痛苦地說:“妹妹,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之前,不是在京城也被笑過麽……”


    “所以第二次了,我這輩子估計就嫁不出去了。得了,我還是迴京去找我心上人吧!”


    周子秦哀求地看著妹妹,希望她給自己一點麵子:“現在是官府問話,公事公辦,你給我坐端正點。”


    她壓根兒沒理他,隻翹起一隻腳,歪坐在椅子上,一臉不屑:“就你那半桶水,我還不知道嗎?哥,你要是真想把這案子辦好,我給你出個主意,保證所有難題迎刃而解!”


    周子秦居然還真的探頭過去,輕聲問:“什麽主意?”


    黃梓瑕無語地低頭,假裝自己在專注看前麵的各人供詞。


    “你去外麵發張榜文,就說黃梓瑕是清白的,請她趕緊迴來,衙門一群以周少捕頭為首的廢物,等著她救命呢!”


    周子秦嘴角一抽:“這樣行不行啊?”


    見周子秦還當真了,黃梓瑕隻能咳嗽一聲。


    他這才迴過神,趕緊一巴掌拍在周紫燕的後腦勺上:“給我坐好!官府問話呢!”


    黃梓瑕見周子秦是靠不住了,隻能自己執筆邊寫邊問:“兇案發生之時,周姑娘在哪裏?”


    周紫燕一臉晦氣:“一直待在碧紗櫥之中嘛,哪兒都沒去……真是的,今天晚上我一定會做噩夢的,也不知道他到底什麽時候死的,不知道我和一具屍體一起坐了多久呀!”


    黃梓瑕又問:“齊判官當時在你的身邊,有沒有什麽異常舉動?”


    “沒有啊,他就跟我聊了聊公孫大娘的劍舞,給我念了杜甫的詩,就是‘昔有佳人公孫氏,一舞劍器動四方’那首。誰還沒念過那首詩啊,所以我說我也讀過的,別吵到我看劍舞。他有點尷尬,就不再說話了,我還以為他是不敢在我麵前表現了呢,誰想原來是死了!”


    黃梓瑕對這個完全不通人情世故的女孩子也是無語,隻能又問:“那麽,在觀舞期間,你是否曾有感覺到周圍的動靜?”


    “動靜麽……”她撅起嘴,仔細地想了想,然後說,“我想起來了,在中途,就是前麵飄花瓣,然後不知怎麽好像鬧起來的時候,我看見誰拖了個人,拉到灌木叢邊。然後就是一股臭氣被風吹來。我趕緊捂住臉偏開頭,那時候仿佛覺得坐在碧紗櫥旁邊的齊判官似乎喉口裏‘咕’的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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