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和手裏拿著兩包東西站在外麵,突然走了過來,認真道:“這個東西不能拆開,不能見血,也不能弄濕。”


    穀慈有些驚訝地看著他:“這個是……平安符吧?你不是不信這些的嗎?”


    “我當然不信。”他揚唇譏笑,“也隻有你才會相信了。”


    穀慈眨了眨眼,指著那個小盒上刻的名字,“這是……你幫我求的?”


    沈清和移開眼,“不是。”


    “那為什麽要在這裏寫我的名字?”


    他答不上來了。


    穀慈注視著他有些為難的表情,嫣然笑道:“這個是保平安的,應該……不好求吧。為什麽不直接送給我?”


    “你不是已經有一根紅繩了嗎?”沈清和反問道,“寺裏的人說隻要把它小心保存起來,效果也是一樣的。”


    穀慈突然止住了笑容,抬頭看了看他。


    她清楚記得先前沈清和是如何諷刺她迷信的,而恰恰是這個人,特地準備一個小盒子來保存這個平安符。


    “這個東西當然是帶在本人身邊更有效果了。”她捏著手裏的平安符,忍不住發笑,“可以給我嗎?”


    沈清和注視著她甜甜的笑容,緩慢地點了兩下頭,又將手裏的包裹交給她:“這是蜜餞。”


    原來他方才提前離開唐府,就是買這個去了。


    穀慈捧著蜜餞,心上像被人揪了一把,走到門口才想起什麽,轉頭與他會心一笑:“謝謝。”


    ***


    穀慈重迴衙門之後,一幹捕快給她買了許多點心,一來算是慰問,二來是感激她終於迴來了。


    符家的人認領屍體之後,便有意將佟玉秀的遺體要迴去,這幾天來訪許多次,但畢竟死者是宮裏的人,況且父母不在場,厲知府遂迴絕了此事。


    沈清和將屍體又檢查一遍後,決定去符家看看。他們來得突然,符傑也未作什麽準備,有些歉疚地讓他們等待片刻,道是正在談關於生意的事。


    前來符家談生意的一共有四個人,穀慈路過偏廳時覺得其中一人的背影有些眼熟,待那人轉過頭來,她才認出對方是誰。


    “……穀姑娘?”


    盧子洵有些驚訝地看著他們,前來打了聲招唿,不解道:“你們也是來買這批玉石的?”


    “玉石?”穀慈搖頭道,“不是,我們是來查案子的。”


    她將大概的情況與盧子洵解釋了一遍,對方恍然大悟道:“難怪符夫人看起來有些憔悴,原來是堂妹去世了。”


    他言罷看了看沈清和板著的一張臉,挑眉笑道:“沈公子還是沒原諒我麽?”


    沈清和肅然道:“即使不是你寫的,你也是幫兇。”


    盧子洵露出了然的目光,笑容溫文爾雅,“這麽說來,你知道那本書的事了?”


    沈清和沒有理他。


    談話間,符傑請他們所有人就坐,沒有提及佟玉秀遇害一事,隻是倉促將這樁生意交代完,改日再作具體商談。


    原來,符傑的確是走運大賺了一筆,短短一個多月從一個小小的玉石商人變成了如今濯城的一介富商,符家這批羊脂白玉乃是上品中的上品,故而已經有不下十個商家想要高價收購了。


    今日前來的除了盧子洵之外,還有另外三名商人,高高瘦瘦的青年叫滕飛,最年長的叫閔春陽,還有一個虎背熊腰的男子叫紀少芝。


    他們談的話題無非就是誰來買,怎麽買,買多少,但行內的術語說了不少,穀慈聽得不是很懂。沈清和卻是十分專注地在聽,末了那個叫滕飛的人問:“這位公子也是來買這批玉石的?”


    沈清和抬頭看了看他,沒說話。


    滕飛也不自討沒趣。做生意的往往消息靈通,符傑之前去官府的事他們也都知曉,不管是什麽事總之不是好事,遂匆匆道了別,定下三日後再談。


    待他們走後,沈清和才問:“你們平時製玉是在家中麽?”


    “當然不是。”符傑不知他為何會這麽問,搖頭道,“製玉的工序很複雜,在下家中的製玉手藝是祖傳的,自然有專門的作坊。”


    “每家都是嗎?”


    符傑想想後道:“這個倒不一定。”他奇怪道,“這有什麽問題嗎?”


    “沒什麽問題,不過是好奇罷了。”沈清和望了他一會兒,“自從你采到這批羊脂白玉,可有什麽人對此心懷不滿?”


    “做我們這行都是風水輪流轉,我倒沒在意過……”符傑尚未說完,臉色忽地變了,“大人不會是認為……此事與玉秀的死有關?”


    “隻是猜測罷了,不必介懷。”


    沈清和言罷便起身告辭。穀慈來之前便知,他是在死者身上發現了什麽,才決定上符家來,不由揣測道:“你不會是……懷疑符公子吧?”


    沈清和似笑非笑道:“我在死者的指甲裏發現了一些東西,起初以為是蔻丹,仵作檢驗之後才發現是琢玉用的紅沙。這種東西並不常見,不是做玉石生意的根本接觸不到,而且她偏偏就死在符傑發了這筆財之後,不覺得太巧了麽?


    再者,拋屍的地點說明兇手對濯城是熟悉的,所以我不認為她的死與皇宮裏的人有關,很有可能是與這批玉石有關聯。但具體的動機是什麽,為什麽殺的是她這個遠房親戚,還需要更多的線索。”


    他說完之後才注意到,穀慈一直一瞬不瞬地盯著他,杏眸明亮,嘴角還噙著淡淡的笑意,不由問:“看我幹什麽?”


    穀慈眯眼笑笑:“好久沒見你這般認真的樣子了。”


    沈清和麵無表情:“我一直都是個認真的人。”


    “是是是。”穀慈笑得更加香甜。


    二人迴到衙門之後,沈清和想讓趙翔查一些事,誰知薑師爺早就在裏麵等著他們了,指著二堂道:“刑部已經來人了。”


    ***


    厲知府將佟玉秀的事報上去之後,瓏妃哭了;寵妃哭了,皇帝怒了,於是刑部的人快馬加鞭來了。


    前來濯城的一共有兩名官員,一名郎中一名主事,刑部郎中是個與厲知府年紀相仿的中年人,名喚孫嶺;另一名主事則是個二十出頭的女子,但眉間不失英氣,標致的美人一個,名叫段紹琴。


    孫嶺道:“想必厲知府早已知曉,此案由刑部接手,還望大人多多協助。”


    厲知府風平浪靜地搓了搓手:“老夫也是這麽想的,隻是……”


    不等他說完,薑師爺已經帶著沈清和與穀慈進來了。段紹琴突然眼前一亮,頷首道:“沒想到能在這裏遇見沈大人。”


    沈清和看了看她,很茫然。孫嶺則是虛了虛眼,不悲不喜道:“原來濯城懸案積得少,便是因為有沈大人在啊。不過現在已經不能叫‘大人’了罷?”


    他的語氣似乎有些嘲諷。沈清和又望望他,更加茫然了。


    這也不怪他,孫嶺的確長著一張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國字臉,扔大街上能找出來一窩相似的。倒是這段紹琴,無論驚豔的相貌還是氣質,都是難得一見。


    見他不接話,孫嶺又趾高氣昂道:“既然沈公子幫厲大人破過不少案,此案也有勞你協助我們了。”


    沈清和不緊不慢道:“我不需要你的幫忙。”


    “你把話聽反的本事還真是一流。”孫嶺毫不客氣地諷刺道,“這是刑部的大案,整個衙門都得聽本官的話。”


    聽到這句話,沈清和似乎是想起來什麽,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是孫大人。你似乎並不理解我的話,這是我的案子,我不需要你的幫忙。”


    他又把這句話重複了一遍,聽得孫嶺麵色鐵青,冷冷道:“沈公子是不是不記得,你早就不是大理寺少卿了?”


    “我記得。”沈清和奇怪地望著他,“這有什麽問題嗎?”


    孫嶺徹底不想與他多費口舌,沉著臉正要發作時,卻見沈清和從容不迫地從袖袋裏拿出一個巴掌大的鐵契來,上麵寫著密密麻麻的字。


    孫嶺的表情瞬間轉為了驚恐,連段紹琴都是一愣,連忙垂下頭,唯獨厲知府神色如舊,頗為惋惜地嘖了嘖。


    沈清和平靜道:“陛下把我攆走的時候給了我鐵券,天底下所有的案子我都可以管,孫大人還有問題嗎?”


    孫嶺的氣焰頃刻滅了下去,狠狠咬著牙。


    鐵券便是皇帝賜予的特權,見券如見聖;皇帝準許他查所有案子,所有人就都得聽他的。


    穀慈站在一旁注視著這一幕,心中的疑惑倒是解開了不少。


    大理寺少卿。


    難怪他對冤案懸案會有這般的執著,儼然像是使命一般。


    厲知府看差不多完事了,撣撣手讓趙翔帶著孫嶺下去。段紹琴上前一步,笑容溫婉:“沈大人莫要見怪,孫大人不過是難以走出當年江陵那一案的陰影,是以才會如此……”


    沈清和麵不改色道:“如果他能直接承認抓錯人是一件愚蠢的事,而不是狡辯到徹底升不了官,事情也不會這麽複雜了。”


    段紹琴注視著他認真的神色,秀美的臉上浮現出笑意,一雙桃花眼美麗動人,頗為喜悅道:“先前便聽聞濯城冤假錯案極少;一載未見,沈大人的才華依舊令紹琴佩服。”


    沈清和一臉茫然地望著她。


    作者有話要說:【第三更】


    我快吐血了_(:3」∠)_有什麽問題迴來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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