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和緩步走到門口,一句話也沒有說,就這麽杵在那裏。


    林昔白像沒看見他似的,將紅繩放在穀慈的手上,起身莞爾道:“記得藥按時吃,我先走了。”


    “林先生,我……”她原本想說要去送送他,但抬頭看到沈清和那雙眸子時,卻將話咽了迴去。


    林昔白似乎看出她的意圖,搖頭道:“不必送了。”


    他言罷便走出屋,轉頭看了沈清和一眼,目光中帶著些許無奈。


    沈清和站在屋外,直到他徹底走了才進屋,低頭注視著穀慈手裏的紅繩。


    穀慈莫名覺得他看起來有些奇怪,笑問:“有事嗎?”


    沈清和搖頭,冷不丁問:“這個繩子是什麽?”


    “林先生說這是保平安的。”穀慈暖暖一笑,將紅繩捏在手心,“他應該……在身邊帶了很久罷。”


    他捏著手裏的平安符,板著臉嘲諷道:“哦,你居然相信這麽迷信的東西,果然是蠢人才會做的事。”


    穀慈莫名其妙被他諷刺了幾句,倒也習慣了,“你一天都去了哪裏?”


    “去衙門了。”他一字未提去寺廟的事。


    “要這麽久嗎?”


    “不可以嗎?”


    “……”


    他整張臉都寫著“不高興”三個字,引得穀慈納悶道:“誰惹你生氣了嗎?”


    沈清和別過臉去,將林昔白送來的藥包丟在一邊,拿起楚屹大夫先前開的藥,“我去熬藥了。”


    穀慈有些驚訝:“你會嗎?”


    “楚大夫教過我了。”


    他突然這麽乖巧倒是讓穀慈不太習慣了。睡了一天,她精神好了不少,伸了個懶腰之後,拿出櫃子裏的九連環把玩。


    夜幕悄然降臨,沈清和迴來的時候,穀慈不過解下了三個圓環。她不常接觸這類東西,純粹用來打發時間,研究了一會兒也不知道下個步驟是什麽,便擱在一邊了。


    沈清和將藥碗輕放在桌子上,揚眉道:“你是在努力從蠢人往上爬麽?”


    穀慈抬眼看了看他,歎了口氣,“這是林先生給我的,我沒事就用它打發時間。”


    沈清和的笑意頃刻冷了下去,皺眉道:“我不認為以你的水平能全部解開再裝好。”


    “我又不是和人比賽。”穀慈聳聳肩,笑容明淨,“而且會裝這個又不能賺錢。”


    “迂腐。”


    沈清和言罷接過她手裏的九連環,手指靈活地將九個圓環套入或取下,每一個動作都精準無誤。


    穀慈盯著他的雙手,像在看一場華麗的表演,甚至無法移開目光,眼見他將九連環拆解完畢。


    “組裝需要的步驟是一樣的。”沈清和得意一笑,卻沒有動手,嘴角輕揚,“如果你拜托我的話,我可以教你。”


    他一副傲氣淩人之態,但雙目直勾勾地覷著她,眼裏寫滿了期待,就差沒在臉上寫著“快來問我快來問我讓我教你吧”這句話。


    穀慈就是沒有問。


    她氣定神閑地微笑,端起藥碗來,餘光觀察著他的反應。沈清和果然失望透頂,悶了一會兒才道:“好吧我教你。”


    瞧見這樣的反應,她忍不住笑吟吟道:“不用了我不想學。”


    穀慈言罷將那碗藥喝了下去,實在苦得難以下咽,她喝到一半便開始皺眉,堅持著喝完了,又忙倒了一杯茶喝,才稍稍緩解一些。


    沈清和注視著她的表情,“很苦嗎?”


    穀慈點點頭。


    “怎麽樣才不能不苦?”


    她攤手道:“藥材不能擅自添或減,隻能在喝完藥之後吃一些蜜餞了,不過我家的吃完了。”


    沈清和“噢”了一聲。


    蜜餞;記下了。


    穀慈捧著茶杯,不知他在想什麽,問:“衙門那邊的案子如何了?”


    沈清和不假思索道:“不知道。”


    “……不知道?”


    “楚大夫說你要多休息。”沈清和一本正經道,“所以我不想告訴你。”


    穀慈盯著他那雙認真的眼,拗不過他便隻能答應好好休息,本以為睡了一天,晚上該要失眠了,怎知沒躺一會兒便又有了困意。


    看來近日她的確是透支太多了。


    沈清和熄燈之後輕輕帶上她的門,將先前那個平安符拿了出來。


    寺廟裏的誦經聲像是仍舊縈繞在他耳邊,嗡嗡嗡聽得他都快會背了,腿在那時也跪得麻了,從未幹過這麽愚蠢的事情。


    他低頭將那個荷包注視了許久。


    ***


    第二天,趙翔派人來送消息,說是有人來認領屍體了。


    沈清和出門時沒看見穀慈,猜測她大約還在睡,然而推開大院外那扇門時,他陡然間一愣,立即奔去衙門,果不其然看見了她。


    他沉著臉道:“你果真是很不要命。”


    穀慈衝他微微一笑,“楚大夫隻是讓我每天睡四個時辰以上,又沒讓我每天都呆在家裏,不是嗎?”


    沈清和沒有反駁;楚屹的確是這麽說的。


    前來認領屍體的是一戶姓符的人家,做玉石生意的,原本是名不見經傳的小戶,近來似乎發了財,開始在這一帶小有名氣。


    家主名喚符傑,三十多歲,是與夫人一道來的。符夫人看到屍體時麵色慘白,難以置信地搖頭,扶著額歎氣。


    薑師爺問:“你們是死者的什麽人?”


    符傑答道:“玉秀是內人的堂妹,這次是迴嶺南探親,恰好路過濯城便來我們家拜訪了一迴。早知道……就應該堅持留她住下的。”


    “這是什麽意思?”


    符傑解釋道:“畢竟多年未見,玉秀覺得住在符家有些不妥,說是三天後就要走了,便自己住在客棧,我們也未作挽留。”


    這大約便是失蹤這麽多天都沒人來認領的原因,即使有親戚在城中,死者也的確是孤身一人。


    沈清和盯著他們看了一會兒,問:“死者是從京城來的,你們可知她的雇主是誰?”


    “雇主?”符夫人眼裏淚水打轉,搖頭道,“玉秀是尚儀局的宮官,瓏妃娘娘身邊的人啊。”


    這句話令所有人都是一愣。


    因沒有任何憑證,沈清和也隻說她是生活在富裕的地方,他們便自然而然想到了富貴人家的仆人,卻沒料到這名死者竟是個宮女。


    沈清和剛想接著問什麽,便被薑師爺拉到一旁,將穀慈與趙翔也叫上了,愁眉苦臉道:“沈先生,此事需要與厲知府商量一下;倘若這人真是個瓏妃娘娘身邊的女官,這案子可就得交給刑部了。”


    穀慈小聲道:“交給刑部的意思是……”


    “就是說不歸我們管了。”


    沈清和像沒聽見似的,又走向符姓夫婦,得知死者名叫佟玉秀,十二歲便入了宮,今年二十有六,一直是瓏妃身邊的紅人,在宮女之中地位很高。


    “她有什麽仇家嗎?”


    “……未曾聽說過。”佟氏本就弱不禁風,似乎受的打擊有些大,哽咽道,“不過宮裏頭都是勾心鬥角的,這也……不好說。”


    沈清和隨後又問了一些關於細節的問題,佟玉秀離開符家時是帶著一個包袱的,裏麵有一些隨身衣物和宮中的令牌,但如今這些東西全都不見了。


    “玉秀待人極好,也不在外提她的身份,怎麽會遭遇這樣的事……”佟氏捂著眼睛,似乎說不下去了。


    “除了你們之外,她在濯城還認識別的人嗎?”


    佟氏想了一會兒,“應該沒有。”


    待符姓夫婦離開之後,沈清和若有所悟地皺了皺眉。瞧他顯然沒有停手的意思,穀慈忍不住:“這案子……不是不歸你們管嗎?”


    “是不歸他們管。”沈清和指了指身後的薑師爺,奇怪道,“這和我有什麽關係?”


    穀慈再次心生疑惑,正想說他不就是厲知府找來的麽,但想想又將話收了迴去。


    畢竟沈清和的事,她不是完全了解。


    ***


    傍晚時林昔白又來了一趟,帶了一些水果和新釀的米酒,道是在認識的熟人那裏買的,平時帶著喝,對身體好。


    沈清和與穀慈迴來時,恰好與他打了個照麵,譏諷笑道:“哦,你的林先生來了。”


    穀慈一聽臉便紅了,連忙瞪他:“不許亂說。”


    她擔心林昔白聽見這句話,趕緊岔開話題,微笑著頷首道:“林先生破費了,這些……我自己也可以去買的。”


    林昔白的目光在沈清和身上停留了一下,莞爾道:“這家釀的最好。”


    穀慈想伸手提東西,但林昔白堅持要幫她送進屋,待她將東西放好才發覺,沈清和已經不聲不響地迴家去了。


    她還是第一次在金輪王以外的事情上,看見他露出如此失望的表情。


    心裏像是堵著什麽,她有些心不在焉,和林昔白說話的時候,陡然間聽到對門傳來“叮叮咚咚”的巨響,持續了好一陣。


    林昔白慢慢放下茶杯,“這是……”


    “修門。”穀慈突然反應過來,扶著額頭,“我想……應該沒什麽事。”


    林昔白注視著她的雙眼,聲音低沉:“你似乎對他很在心。”


    穀慈愣了一下,抓著腦袋笑道:“我是覺得如果放著那個人不管,他可能會把自己給弄丟了。”


    少頃,對門那轟轟隆隆的聲響已經停了,林昔白沉默片刻,望著她仍舊有些蒼白的臉色,似乎想說什麽,但遲疑少頃終究沒有開口,起身走向門外。


    “天色不早,你早些休息罷。”


    穀慈點點頭,站起來送他到門口。


    “林先生慢走。”


    林昔白注視著她甜美的笑容,不禁將她的手握在掌心。


    穀慈愣了一下,尚未反應過來,緊接著被輕輕一拽,迎麵沒入他的懷裏。


    作者有話要說:【第一更】


    沈清和v:嗬、嗬。


    ________


    大家好我來了><今天*有點抽


    最喜歡留言撒花的大家了0w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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