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雲皓把院子裏所有的燈都打開了,黑夜恍若白晝一般。


    燈光照在雪地上,有些晃眼。


    唐心妍穿著白色的羽絨服,顏色和雪地幾乎融為一體。


    她的頭上戴著一頂毛茸茸的帽子,蹲在雪地上,恍惚間好像一隻藏在雪上的小白兔。


    她手裏拿著一隻塑料的玩具鐵鍬,正在鏟雪。


    地上堆著許多鏟雪的玩具,都是給貝兒買的。


    他們給貝兒買了許許多多的玩具,最終幹脆收拾出了一間屋子做玩具間。


    隻是,那些玩具貝兒還沒用上,他們當父母倒是拿出來先玩兒了。


    唐心妍蹲在地上鏟雪,偶爾抬頭看向杜雲皓,一雙漂亮的眼睛又黑又亮,好像凝聚了漫天的星光一樣。


    “你站著幹什麽,趕快幫忙啊。”


    唐心妍扯著他大衣的衣擺,說道。


    杜雲皓慢吞吞的蹲在地上,想幫忙,但顯然不知道該從何下手。


    “杜雲皓,你不會沒堆過雪人吧?”


    唐心妍問。


    杜雲皓低斂著深眸,看著麵前被鏟起的雪堆,淡淡失笑,但笑容裏卻夾雜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沒堆過。”


    他迴答。


    母親過世之後,父親整日醉生夢死,他的童年也隨之結束了。


    他不再會笑,更喜歡一個人呆著,不想與小朋友一起玩兒。


    小孩子並不像大人那麽有分寸,他害怕別的小朋友問他媽媽去哪兒了,更害怕別的小朋友提起媽媽。


    那似乎成了他的禁忌。


    杜雲皓記得,有一年冬天下了很大的雪,堂哥堂弟他們都在院子裏堆雪人,他一個人站在屋子裏的窗口前看著。


    奶奶走過來問他為什麽出去玩兒,他說自己怕冷。


    後來,奶奶給他穿了厚厚的衣服,拉著他去院子裏和堂哥一起玩兒。


    堂弟大聲的唱著:沒媽的孩子像個草,還拿雪球丟他。


    又冷又硬的雪球打在衣領上,灌進脖子裏,很冷很冷。


    杜雲皓沒有哭也沒有叫,而是蹲在地上,用力攥了一個雪球用力丟迴去。


    母親過世之後,小小的杜雲皓便明白,再也沒有人護著他,挨打了,要學會自己打迴去。


    杜雲皓的雪球打在堂弟的臉上,堂弟氣的哇哇大哭,嬸嬸連忙跑出來,把他緊摟在懷裏,不太客氣的說杜雲皓沒教養。


    後來,鬧得不歡而散。


    之後,杜雲皓再也沒有和堂哥堂弟一起玩耍過。


    唐心妍側頭看著他,見他一直不說話。


    知道他肯定是想起了一些不開心的事,立即轉移話題。


    她伸手推了他一下,說道:“愣著幹什麽,還不快來幫我,堆雪人都不會,以後怎麽帶著貝兒一起玩兒,女兒會嫌棄你是苯爸爸的。”


    唐心妍已經用鏟起的雪揉成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雪球,然後,在雪地裏滾來滾去。


    杜雲皓在一旁幫忙,雪球越滾越大,最後成為了雪人的身體。


    兩個雪球摞在一起,雪人就初成型了。


    唐心妍去廚房拿了葡萄和胡蘿卜,給雪人當眼睛和鼻子,又四處看看,看好了幹枯的樹杈想要當雪人的手臂。


    但樹杈過高,兩個人都夠不到。


    最後,杜雲皓把唐心妍拖在肩膀上,唐心妍伸手折下了兩截樹枝。


    兩個人堆雪人,又打雪仗,玩兒的不亦樂乎,直到天空又飄起了細碎的雪花,才迴到屋子裏。


    貝兒恰好睡醒了,哼哼唧唧的想要喝奶。


    唐心妍換了衣服,又用熱水袋暖了暖手,才把貝兒抱進懷裏。


    唐心妍抱著貝兒,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貝兒窩在媽媽溫暖的懷裏,閉著眼睛吃奶。


    唐心妍抬頭看著窗外雪落無聲,剛剛堆起的雪人就站在院子裏,院子裏很靜,畫麵就像是靜止的一樣。


    她又低頭看了眼懷裏的孩子,孩子又小又軟,身上帶著奶香,像個奶油味兒的麵團子一樣,讓人想要咬上一口。


    唐心妍溫柔的抱著孩子,唇角勾起一抹笑容。


    杜雲皓走進來,手裏端著一碗溫熱的加了紅棗的薑糖水,輕放在茶幾上。


    “在想什麽?”


    杜雲皓見她一直在發呆,出聲詢問道。


    唐心妍抬眸看向他,會心一笑,“我在想,如果時間能夠停在這一刻多好。”


    杜雲皓聽完,溫潤一笑,迴道:“時間是不會停止的,貝兒會一天天的長大,會跑會跳,會說話。


    我們會一天天變老,會長出白頭發,牙齒會脫落……但隻要有你和貝兒,幸福是永遠都不會變的。”


    他說完,伸手攬住唐心妍的肩膀。


    然後,斂眸看向被她抱在懷裏的孩子。


    貝兒閉著眼睛,還在賣力的吃著她的口糧。


    “這麽快就又有存貨了?”


    杜雲皓問。


    唐心妍:“……”這次終於換成她臉紅了,用手臂撞了杜雲皓一下。


    她一動,貝兒在她懷裏的位置就變了,差點兒弄掉了口糧。


    對於貝兒來說,那是絕對不允許的事兒,小丫頭立即用力咬住她的口糧。


    “呃~~”女人胸口是最柔軟敏感的地方,唐心妍下意識的叫了一聲。


    “怎麽了?”


    杜雲皓忙問道。


    “她咬我。”


    唐心妍一臉委屈的說。


    “怎麽可能,貝兒不是還沒長牙齒麽。”


    杜雲皓不解的說道,“我看看。”


    他說完,伸手要去碰她胸口。


    唐心妍見狀,立即抱著孩子側身躲閃。


    “你看什麽啊,她如果沒咬我,我難道還能告歪狀啊。”


    唐心妍不滿的瞪了他一眼。


    杜雲皓收迴手臂,勾唇笑道:“那也未必,我們貝兒又不會說話,還不會你怎麽說怎麽是。”


    唐心妍聽完,一臉的不滿加委屈:“杜雲皓,你怎麽迴事兒。


    不是說好第一次最寵我,你現在明顯言行不一。”


    杜雲皓笑著伸手摟過唐心妍的肩膀,長指在她鼻尖上輕刮了一下,“好了,怎麽和女兒吃醋。”


    他說完,低頭看了眼她胸口,關切的問,“咬疼了麽?


    要不要我幫你打她?”


    “哼。”


    唐心妍瞪他一眼,“你都說了,她又沒有牙,能疼到哪裏去。


    還打她,你舍得麽!”


    杜雲皓溫潤低笑,目光落在孩子的身上。


    的確是不舍得呢。


    而此時的貝兒,靠在媽媽柔軟溫熱的懷裏,已經吃飽喝足,半闔著眼簾,昏昏欲睡了。


    因為有媽媽的懷抱和爸爸的胸膛,外麵再大的風雪,都與她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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