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啊,已經被調到別處去了。”原本已經勞累到不行的方青聞言,立即坐直了身子,看著倒車鏡後的嬗笙,迴答著。

    “調到別處去了?怎麽會,他不是調過來沒多久嗎,原因你知道嗎?”嬗笙大驚。

    “這個我就不太知道了,白太太,白立委在那等您呢。”方青搖了搖頭,隨即用目光示意她說著。

    嬗笙聞言,朝著車窗外看去,果然,白東城站在樓門口,燈光幽幽的打在他的頭頂。

    不敢再耽擱時間,對著方青道了聲謝謝,她連忙下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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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先後進了公寓,嬗笙看著他的背影難免有些懼,和昨晚的情景如出一轍,他也是這樣沉默著。

    她知道應該忍一下,或者等一等,但她一想到康劍那悲涼的神情……

    不能說一點感覺都沒有,對於康劍,她確實是死了心,她最怕的就是被欺騙。

    但畢竟兩人一同走過那麽長的時光,她也從未看到過他露出那般的神情,更何況,她怕這事情是和她有關係。

    她不想連累任何人。

    “領導,我有個事……想要問你。”

    可能是仗著今晚白東城對她的保護,嬗笙還是開了口,尾音落下,她便聽到自己‘哐哐’的心跳聲。

    “什麽事。”白東城淡淡的轉身,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她連吞唾沫好幾下,“就是……康劍……你把他調走了?”

    “怎麽,這麽關心?”

    嬗笙攥著的手心頓時出汗,心裏知道他這是生氣了,雖然表麵上看起來似乎很平靜,但是臉部的線條已經開始繃緊了。

    她忙道,“不是,我是怕……是因為我的關係,我發誓,我跟他真的沒有瓜葛了,昨晚……昨晚是個意外,我不希望因為我的關係,而連累到他,那樣會讓我覺得是欠他的。”

    聽到後麵時,白東城的臉部線條稍稍有那麽一丁點的鬆緩,卻依舊一片冷婺。

    “我得重複幾次?我沒那麽閑,也不會因為這種破事來隨意濫用權利。他是自己申請的調令,我見他心虛的懇切,就批了。”

    嬗笙呐呐的聽著,將手背到身後,將掌心內的汗濕全部擦拭掉,倒是有些後悔自己的莽撞了。

    “還有疑問嗎?”白東城看著她,一字一頓。

    “沒了。”嬗笙兩手一攤,被他盯得有些頭皮發麻。

    “你先睡,我還有文件要看。”白東城丟下這句話之後,原本已經快走到臥室的高大身子,此時一轉,越過她,進了書房。

    厚重的橡木門被甩上,阻絕了裏麵的一切。

    “你這個笨蛋!”嬗笙懊惱的敲了下自己的腦袋,又惹人大領導不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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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

    嬗笙跪在床邊,將身上所有的現金全部都集中了起來,一張張算著,還將自己的存折、銀行卡一並的都攤在那。

    白東城從浴室裏出來,便看到她那副傻樣,在那一張張數著,嘴巴裏還念念有詞的。

    “你在做什麽?”

    “噢,沒事。”嬗笙沒抬頭,還是沉浸在算錢中。

    “這麽錢迷?”白東城皺眉,看著她恨不得將那一張紅票變為兩張的冒光眼神,忍不住揶揄。

    “不是!前兩天我管顧姐借了點錢,我這算算,看能不能湊夠一塊給她……”

    嬗笙抬頭,響亮的否認,可說到一半時,卻發現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不禁止住了聲,好一會才敢試探的問,“怎麽了?”

    白東城眉頭更加靠攏,似在緊繃著某種情緒,“我所有的卡都在書房的第二個抽屜裏,你要是用錢,就從裏麵取,密碼都是一樣的六個零。”

    “啊?不用啊,你不是給過我一張……我知道了。”嬗笙傻乎乎的擺手,可他眼底瞬息萬變的情緒嚇得她直吞咽唾沫,乖乖應下。

    見他終究是滿意的點了點頭,嬗笙將床上的東西一股腦的收起來,然後下床拿過包往裏麵塞。

    “你去哪?”

    “上班啊。”

    “今天周末,你不是休息?”白東城穿西裝外套的動作一頓,道。

    嬗笙聞言,這才反應過來,腳下的拖鞋掉了一隻,蹦蹦跳跳的去床頭找電子台曆。

    “周末了嗎?這麽快!”

    再抬頭時,白東城的身影已經消失,迴應她的是門被關上的悶響。

    嬗笙聳了聳肩膀,坐在床邊看著手裏的電子台曆,可不是,今天是周末。

    隻是,看到日期後,她微微出神,想到昨晚在宴請時聽到的話,她有些難過,時間過得這麽快嗎?

    同樣的日期,同樣的時間,她趕到醫院時,隻觸摸到媽媽冰涼僵硬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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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山墓園。

    因為建立在山上,路很遠,所以計程車也隻能停在山下,嬗笙捧著手裏的雛菊下了車,沿著青石路麵走著。

    山路兩側都是大樹和蒿草,綠意盈盈,微風吹拂之間仿佛都帶著青草的氣息。

    墓園也是分三六九等,媽媽安置的地方是比較靠下和靠邊一些,遠遠就能看到那墓碑,是醫院選的暗灰色,上麵還掛著媽媽的照片。

    像是她本人一樣,矜矜持持的,嘴角帶著笑,細看眼角還有些淺淺的細紋。

    低頭看了看手裏捧著的淡粉色雛菊,嬗笙鼻頭有了些酸意,她還記得媽媽最喜歡雛菊,說是代表幸福的花兒。

    以前就會念叨,說她身上有植物的氣息,就像是雛菊,所以希望她也能幸福。

    這似乎是媽媽對她說的最溫情感性的話了,媽媽對她一直很淡,不像是一般媽媽那樣,會毫不掩飾的把她捧在手心裏寵溺,但也不會刻薄的不去喜歡她。

    從小到大的記憶裏,媽媽一直是安靜的,淡然如水,更多的時候都隻是對著她笑,偶爾會在她未發現時,盯著她直直的發呆。

    想起見到媽媽那最後一幕,她身體的冰涼,似乎也同樣滲入了嬗笙的心底,連媽媽的最後一麵都未見到……

    媽媽,你會不會怪我?

    嬗笙看著照片,在心裏喃喃的問著,喉嚨處都開始幹巴巴的疼。

    就在她彎身想要將手裏的花放在墓碑邊時,一道嗓音清亮的壓過來,帶著邪氣,“穆嬗笙!”

    嬗笙嚇了一大跳,原本都快要湧出來的眼淚直接被嚇了迴去,不敢置信的看著站在她身後的男人。

    “你怎麽在這!”她大唿。

    “幹嘛一副見到鬼的模樣,這墓園又不是你家開的,許你來,就不許我過來?”白流景雙手把抱胸,抬著下巴用趾高氣昂的態度道。

    “沒沒,我惹不起您三少!”嬗笙直翻白眼,打算不搭理他。

    不知道是不是接觸的次數多了些,嬗笙對他也越發的隨意起來,在流景這裏,她沒那麽多的拘謹,完全不用小心翼翼。

    可有人就是能發揮死不要臉的精神,長臂一伸,將她手裏要放下的鮮花搶了

    過來。

    “白流景,你幹什麽!!”嬗笙有些火大,瞪著他。

    隻是她不知,黑白分明的眼睛,這麽一瞪,一點都不兇惡,反而因為那長而翹的睫毛跟著撲扇,讓人倒是心生出幾分憐愛來。

    “你喊什麽,我又沒要強暴你,不過是管你借幾朵花。”

    流景按捺住心中的澎湃,懶洋洋的說完,隨即在她的鮮花裏抽出了幾朵雛菊,然後丟還給她。

    嬗笙被他說的一口氣吐不出咽不下去的,隻能繼續瞪著他。

    流景卻無心再撩撥她,拿著那幾朵可憐的雛菊,朝著山上麵繼續走著。

    嬗笙咬了咬唇,也沒說什麽,將鮮花重新攏好,放在了墓碑邊,靜靜的看著墓碑上的照片,心房有東西在搗攪著。

    也許,如果爸爸沒有賄賂被抓的話,媽媽應該還會活得更久一些……

    “阿笙,你是不是不喜歡爸爸?”

    “我沒有爸爸!”

    “阿笙,不要怪爸爸,他……他也不容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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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過了多久,嬗笙打算要迴去的時候,目光向前看時,發現遠處佇立著是身影,似乎從未動過。

    她抿了抿唇,好奇心還是占據了心房,她抬腿沿著青石路往上走著。

    流景所站著的地方,是一片很寬闊的地方,周圍十米開外都沒有其他的墓碑,似是專門設立出來的地方。

    中央是一塊黑色的大理石墓碑,那上麵的照片……

    流景的輪廓,幾乎是和照片上的人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不用問,嬗笙也已經猜到了一二。

    墓碑下麵放著的是之前從她手裏搶過來的幾朵雛菊,放在那麽大的墓碑下,更加顯得少的可憐。

    嬗笙不禁無奈搖頭,倒是符合三少的一貫風格,連看個人也都是從別人手裏搶來花。

    “他帥還是我帥?”一旁的流景忽然開口。

    “嗯?”嬗笙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應該是我帥,他就算活著也都一把年紀了,不過他年輕的時候,應該也是我帥,隻可惜……我是沒辦法印證這點。”

    嬗笙聞言,不解的看著他。

    “我沒見過他。

    “我一歲多時,他就走了,不過應

    該沒遭多大的罪。”流景說話時,一直都盯著墓碑,卻又透過墓碑再看別處,“跳樓自殺,嗬,多大的勇氣。”

    “流景……”她情不自禁的去看他,喊他的名字。

    “我是一點都不難過,反正我也沒看到他最後死時樣子醜不醜,就算看到,那時太小,也會什麽都不記得,我都懷疑我到底有沒有過爸爸。”

    嬗笙聽著聽著,心就跟著揪了起來,以往玩世不恭的流景,此時站在那,額前的碎發被微風吹的有些淩亂,就染上了幾絲頹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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